这附近灯光坏了,显得倒挺昏暗,不过今晚的月光倒是皎白明洁,总不至於一片黑。
他的头稍抬,一眼便望到了高高挂在天上的月牙,但它的周围却是黑乎乎一片,许是要下雨了罢。
按照月份来看,终於要入秋了,天气总能凉快些了。
但今年,人也更少了些。
路上没有拉车的,打不到车,去到明家二房的时候,天更暗了。乌云压天的,是迎面而来扑鼻的血腥味,是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人肢体的尸身。
这里的人死了一片,弹药壳,大型的弹壳都散落在地下,显而易见,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恶战。
银迟凭藉着月光的亮蹲下身,双指闭起捡起一个弹头,随便的看了看,那枚子弹弹头似乎比平常更精细了些,也威力更大了些。
师父这些年不出现在自已身边,是因为……一直在谋划这一切吗
银迟眉头皱了皱,神情略显忧思。
这麽多尸体,他是想
银迟从没猜过他师父想干什麽,因为他的师父表面看起来真的很温和,对自已是,对别人亦是。
师父是不是也和白灵银家有过什麽过节,还是单纯打抱不平
银迟不清楚当年的事,也不敢一定确信白灵银家没有做错过什麽事,但就算做错了,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啊。
不再想下去,少年将全身绷紧,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边仔细关注着四周边往前弓腰缓步前行,右手持枪。
他的默默手扣动扳机,慢慢瞄向自已右侧方那个位置,对面一人,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紧。
似乎是距离较近了些,银迟再细听发现这个人似乎很小,脚步是飞快的,同时也能判断出她此时的慌张。
十几岁的小孩?
还有落难的孩子没有往城中南边边缘地带去?可下一秒银迟察觉不对。
如果那个小孩藏在这附近,不可能没被发现,而且,有人追来了。
不是追自已,是追那个小孩。
听动静,身形极快,身手应该极好,有没有枪枝未知,但一定不是甘古。
银迟没有多馀的时间思考,转腿凝神立刻往那边冲去。
就在一刻前,甘古血衣鲜红的牵着瘦到变形的小女孩疾速向前奔去。十三四岁年龄长的却像八九岁的个子,浑身都仿佛被一层灰被覆盖着,脸上气血急缺,跑几步都要喘一下的样子。
小女孩右臂肩夹着的一个迷你小熊,已经陪伴了她好多年,她每天都在尽力保证不让它弄脏,这小熊看起来还是脏兮兮的。
刚才幸亏有风清的枪保身,不然甘古连地下室的门都进不去,排查在各地的杀淄卫实在太紧密,根本躲不掉。
甘古怎麽说也是明家的一卫,他知道,那个戴斗篷的人不会放过他。
明明只是被那个人看一眼,却感觉到危险如此逼近,仿佛他只要不动就能杀了自已。甘古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只知道是当今寒冽司门少家主,却不知银迟一身的功夫全出自他手。
好不容易才避开杀淄卫,以最短的时间内将澄儿带出来,却不料杀淄卫根本没被甩开,而是故意等甘古将人带出来。
躲进一个较高较暗的躲避物後,田澄彻底跑不动了,瘦弱矮小的身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用力拍着胸脯,仿佛下一秒快要晕过去。
她抬头看向旁边半蹲着的哥哥,甘古正眉眼凌厉的听着前方的动向以及从前方涌出越来越多的人影,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跑不掉了,据他观测,顶多三分钟,杀淄卫便会追上来。
神情凝重的看了眼前方,又转头看向田澄,她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已的哥哥,那眼睛里,也有零零散散的沮丧。
田澄知道,自已的哥哥是为了救自已才会落得如此险境,遍体鳞伤,体力透支,而自已也确实没有多馀的馀力逃跑了。
兄妹两人几乎同时张开了唇瓣,甘古看着她自责的样子,伸手捂住了田澄的嘴巴,语气暗沉又稍快的说道:「澄儿,看到那条道没?」说着他指着旁边的一条极其暗黑的小道,比这里漆黑的多。
「跑过去,有东西的话一定要躲在它後面,没有的话就装成乞丐,有人问你说什麽都不知道。」顿了一秒,甘古眼里的暗彩更深了些:「如果遇到一个眼睛好看的人,你可以试着过去,让他护你。」
银迟这麽长时间没过来,甘古也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但自已,肯定等不到了。
甘古是明家的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以前一样信任对方,至少银迟未必会再信任他。
田澄神色平静,也望向远处道:「不,我走不动了,他们要抓我,我和他们回去。」
甘古按住她的双肩,眼里抹出一丝冷意看向她:「这是命令!」
「可是哥哥,你也该听我一回了。」田澄仿佛对死亡并不畏惧,语调平淡道。
「澄儿,别让我白救你,往前,别回头,无论听到什麽都别回头!」
因为今晚,他们只能活一个,再迟一秒,也许都活不了。
甘古快速说完,身形立刻站起,接着便是子弹的砰砰声,她看到自已的哥哥不怕死的往前冲去,一边躲避一边射击。
田澄看此,紧咬了下後槽牙,抱紧手中的布娃娃向他所说的那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