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在她身侧,放软语气,又朝她俯下一点角度,“遇见棘手的困难了么?说不定我能帮忙想想办法。”
迹部景吾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以眼神示意她无需顾忌。
时钟指针又向后推移几格。
天色愈晚,橘红霞色却愈光明炽盛,好比火焰燃到极致,照得他俊逸的眉眼越发光彩耀目。
梨央看见他瞳孔中心的自己,扬落着淡金色的浮尘,像是面对打磨光滑的镜面。
镜中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正茫然地眨眼,看向镜外和她恍惚对视。
——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真能轻易想出办法,父亲和哥哥也不至于成天偷偷在家戴痛苦面具了。
远超学生解决能力的问题,何必讲出来平添他人烦恼。任何人都无义务为他人的倾诉欲望买单,平白无故地做情绪垃圾桶。这件事她藏在心里太久,连对最好的朋友也不曾提半个字。
紧捏笔杆的掌心微微发涩。她垂下眼睫,看着纸面上拖长的窗框影子。
“非常感谢会长的关心,可我的确没有遇见什么棘手的困难,”梨央不自觉地躲开他,坚持否认,“这几天我会努力调整,恢复好自身状态,会长请不用担心。”
“真的?”
“真的!”
语气心虚生硬,掩饰欲盖弥彰。
明眼人一眼就能洞察。
但迹部景吾未作任何回应。目光从她侧脸滑过,投注到她低垂轻颤的眼睫,凝视了片刻。
迟疑的神色一闪而逝,“……好,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他直起身,不再有寸步地试探。她不愿意告知,便就此打住,不会步步紧逼。大有她所说种种他都照单全收的架势。
“这次权当是我自己想太多。有冒犯的地方,你别在意,”他干脆利落地走向门口,“时间不早,你也快回家吧,不要待太晚。”
“好的会长,我等会就走。明天见。”
“嗯,明天见。”
脚步声渐行渐远。
梨央不敢回头看他。
会长被她坚定不移的嘴硬搪塞了过去。现在,他真的相信她一切如常,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也不再表达让她难以招架的关切。
她应该感到松一口气。
不会因他怀有好意的攻势丢盔弃甲,不必缴械投降,剥开外面一层保护壳,徒劳地将一团乱麻从暗处拖出来,再大喇喇晾晒到令人不适的亮处。像被遗弃的杂物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干扰别人之外,一无是处。
她对自己的定力较为满意。
因为她没有动摇。
不会有人的情绪受她无法解决的窘困而牵连。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只需她一人处理即可。
她大可以为此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