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股熟悉的浓香窜至鼻端,席桐才如梦方醒的回了神,耳边肖鑫还在嗡嗡说着什么“这客栈果然要的,你这手艺当真是十二万分的出色,我走南闯北这些年,竟没尝过今日这般好吃的鸡,啃过今日这样好的鸭掌素日吃的竟不及一个零头”
此时他跟席桐坐在厨房后面的里屋炕上,中间隔着一扇窗户和一道门帘儿,阻隔了油烟却挡不住声响。
展鸰一边麻利的炒着锅底,一边笑道“不过瞎弄罢了,大哥可吃得辣子”
大铁锅足有她的脑袋好几个大,里头明晃晃的滚着热油,热腾腾的气息呼啸而至,烫的肖鑫整个人都软了。
有多久没听人问过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虽没有什么奉承的话,可待着就是舒坦
恐怕,这就是家的味道吧。
“吃的吃的”他难掩兴奋的搓搓手,欠着身子从门缝探出去半边,一个劲儿的点头,“这般冷的雪天,自然要吃些辣子汗才痛快。”
说着,又使劲嗅了两口,没口子的夸赞,“竟这样香”
才弄来的新鲜牛肉,展鸰就砍了一块下来,下剩的都叫李慧出去和铁柱他们分解了堆到地窖冰库里冻着。
她先用脂肪多的部分炼了牛油,又倒了好些葱姜蒜、花椒、辣椒的进去,锅子里嗤啦啦响成一片,空气中迅弥漫开细小的油雾,呼吸间都是火辣辣的浓香。
展鸰开了窗,叫外头的风顺着烟道进来,顺利驱散烟雾,然后又加了牛骨和骨头汤熬煮。
肖鑫又狠狠闻了几口,十分满足的笑着缩回炕上,又用胳膊肘拐了拐席桐,挤眉弄眼道“你小子有福啦”
瞧弟妹这能干的,也不知这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席桐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只是站在地上,又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帘子,盯着展鸰的侧脸看起来,心思翻滚。
做他们这行的,是不允许对内谈恋爱的,因为危险太多、风险太大,而陷入爱情的人很容易被情感冲昏头脑,进而影响判断,造成任务失败。
所以哪怕这么多次出生入死,席桐也还是死死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最深处。
他不敢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理性和感性的挣扎,可那份情谊却有些不受控制,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厚重,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如今更没了束缚,好似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终于随着肖鑫无意间的一句话爆裂开来,急剧充满了他的内心。
他喜欢那个姑娘,无论安宁还是战争,无论贫穷或是富足,都想跟她过一辈子。只要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看见她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偶尔对自己笑一笑就够了,仅此而已。
“席桐,你想吃什么”
“席桐,先去洗手”
“席桐,帮我把筷子摆上”
他喜欢听她说话,喜欢跟在她后面,喜欢听她使唤
席桐不是什么粗拉的人,相反,他对周围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他很确定展鸰对自己的亲近和包容性,或者说,她也是极其重视自己的。
但席桐不敢赌,他有些怕。
怕这份重视并非自己期望中的爱情,而仅仅是友情亦或是长期并肩作战、生死相依间演化渗透进来的亲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假如自己不问出口,他们依旧能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或许就是渴望中的一辈子。
可若是说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假如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将永远告别这份得之不易的安宁祥和,不得不从温柔乡中彻底脱离,然后一个人去无边无际的孤寂中游荡,直到死亡
屋里地龙烧的足足的,炕头也是热乎的,肖鑫没多会儿就觉得浑身暖洋洋,顺手脱了厚重的羊皮袄子,又顺便活动了下筋骨。
结果一扭头,他就现才刚那个小娃娃抱着一只小木马趴在门框上看。
肖鑫一乐,咧开大嘴笑了,瓮声瓮气的冲展鹤招招手,“我是你爹爹的朋友,快过来。”
瞧这小子长得,忒俊了,大眼睛小嘴巴高鼻梁的,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想到这里,肖鑫这光棍儿心中越羡慕,酸溜溜的擂了席桐一拳,“好小子,瞧你这福气”
凭什么呀,他还在外头四处漂泊,过去一个月统共没吃几顿热乎饭的,这小兄弟竟早已有了个漂亮儿子老天爷忒偏心眼儿了。
席桐被他一拳打回神,听了这话就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纠正道“此事说来话长,乃是故人托付在这里的。”
肖鑫当场愣在原地,张了张嘴,老半天才眨巴着眼睛道“啊托付不是你儿子啊”
席桐点点头,又对展鹤招招手,小孩儿就一溜儿烟跑过来,坐在他身边大大方方的打量起这陌生客人来。
“嗨瞧我这笑话闹得”肖鑫有些窘迫的拍了一巴掌,为了缓解尴尬,他忙干笑几声,又顺口胡诌道,“哈哈哈,他不是你儿子,难不成妹子也不是你媳妇”
这话简直如同一柄利刃,直拉拉的刺中席桐的心事,他的脸瞬间垮下来,没做声。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肖鑫满脸尴尬的笑就这么僵在那里,越尴尬了。
“这个,哈哈哈,”肖鑫一双牛眼都要瞪出来,回想起刚才见面时自己说的话,越臊得慌,屁股上跟着了火似的坐不住,“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想来姑娘家面皮儿薄,听了这话哪里好意思再解释我却是个没眼色的东西,竟越曲解了这,嗨,这可如何是好”
席桐张了个张嘴,心里瞬间滚过无数个念头,最终都汇聚到一处。
他忽然轻笑一声,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外头,声音不高不低,“兄长不必担忧,我自有打算。”
声音飘忽,渐渐散开,可外头那做饭的姑娘,却好似顿了顿似的。
席桐的唇角止不住往上翘,眼中一圈圈荡开情谊。
原来有些事只要下决心去做,大约也没什么难说出口的。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