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卿浅浅的嗯一声,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向晚跟她过去,向晚便惴惴的跟在她的身后,到了一处静室内。
谢瑶卿便将李生荇的事大概的与他说了,向晚安静的,侧着头认真的听她说着,片刻后,他敏锐的问:“所以陛下要为了向曦公子放过李生荇吗?”
谢瑶卿陷入了沉默,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想法,但……
“他难得如此求我,又是刚回到宫中……”
向晚忍住心中酸涩,尽可能的公允的为谢瑶卿出谋划策。
“陛下若要赐恩下去,不如把这份恩典留给她的家人,科考舞弊,本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如今那位向公子既然求了陛下,陛下不如只诛首恶和知情不报的正夫与那几个成年的女儿,余下夫侍幼女陛下何不善待她们,从私库中拨银两抚育呢?”
若按照谢瑶卿的意思,自然是该杀的杀了,该卖了卖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但如今她思考着向晚的这个方案,心中不知不觉的动摇起来。
她熨帖的看着向晚,认真的道谢:“你想的很周到,朕看不如就按你的法子办吧。”
哪些人可以活,哪些人不能活谢瑶卿花了些时间分辨,但是李生荇的尸体很快就摆在了菜市口上任人唾弃。
她用严酷的手段雷厉风行的处死了李生荇,却一反常态的用仁慈的手段善待她无辜的家人,如此反差一时间竟为她在朝堂之上赢得了一个宽容体恤的好名声。
谢瑶卿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寒衣收集来年轻臣属们私下对她的夸赞,用朱笔圈出了几个可用之才,几个内侍正按照她的吩咐,整理赐给向晚的赏赐,向曦双眼泪涟涟的,扭着瘦削的腰扑到了她身前,哭哭啼啼起来。
“陛下不是答应了臣侍要宽恕李大人吗?陛下怎么能欺骗臣侍呢?”
谢瑶卿坦然的看着他,“朕宽恕了她的家人。”
向曦暗自咬了咬牙,宽恕那几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孩有什么用!她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在谢瑶卿的朝堂上占据高位并不断往她眼皮子底下安插官员的权臣!
向曦自恃能凭借雪夜增衣一事拿捏住谢瑶卿,在此事之前谢瑶卿从未拒绝过他的要求,向曦垂下眼睛,一双眼睛中竟渐渐的弥漫起一层阴冷的杀意。
他换上一副更柔顺的面孔,笑的贤良淑德。
“家国大事臣侍自然不能多嘴,只是臣侍回宫多日还未曾见过陛下新纳的美人呢,不知陛下愿不愿让他来见见臣侍?”
谢瑶卿皱起了眉,“你既回来了,那宫中事物还是一如往昔,由你主管便是了,你想见谁只管叫他就是了。”
向曦盈盈的笑了起来,“恭谢圣恩。”
……
向晚放下手中衣物,蹙眉听着那个小太监传话。
“向公子,向曦郎君传您过去呢。”
向晚蹙着眉,凝眸问那个传话的小太监:“现在就去吗?”
那个青白面皮的小太监塌肩弓腰,谄媚的笑着:“是呢,向曦郎君说了,日后大家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彼此间和和美美共同服侍陛下才是正道,向公子可千万别再耍小性子了,还是快些去见一见向曦郎君才好。”
向晚将长眉拧得更紧了些,他心想,听他这么说,自己竟成了个只知拈酸吃醋、不识大体的男子了,自己何时耍过小性子不肯见他了,难道不是那位向曦从未将自己放在眼中过吗?
长在市井,听多了后宅争斗的陈阿郎却很殷勤的劝慰着他:“那向曦如今相当于陛下房中的大君,你想要留在陛下身边,难免要看他的脸色,如今他愿意同你亲善是好事啊。”
向晚并不这么觉得,他虽然只匆忙见过向曦一眼,但他总觉得他那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些噬人性命的陷阱。
传话的小太监见向晚不动如山,眼珠一转,将更大的靠山抬了出来。
“向公子,向曦郎君如今领了圣命总领后宫,您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惹陛下烦心呐。”
向晚抿了抿嘴,将手中的活计撂到一边,干脆道:“我去便是了。”
向曦住进了最奢靡的坤宁宫,虽不是凤君寝殿,但却是先帝时最得宠的慧贵君的寝殿,这里雕梁画栋,金玉为饰,连地砖都恨不得换成最名贵的和田玉,但谢瑶卿不喜欢这里。
向曦一边刻意叫人按照慧贵君在时的样子装点坤宁宫,一边在心里暗笑。
不喜欢才好呢,就要让她一边深恶痛绝,一边忍着恶心一遍遍的来这坤宁宫,他就不信,长此以往下去,谢瑶卿还能维持住如今这个宠辱不惊的样子。
谢瑶卿登基后杀了宫里许多两面三刀的太监,向曦便失去了许多得力的帮手,他看着这些笨手笨脚摆弄花瓶的小男孩,越看越窝火,这种愤怒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失手打碎了一只珍贵的珐琅掐丝长颈花瓶后达到了顶峰,他叫身边的掌事太监按住了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将杯中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的泼在了他的脸上,白色的皮肉登时泛起了一片红。
向曦向身边的太监使了个脸色,高声斥道:“作死的东西,这是御赐的东西,你竟然也敢摔了,岂不是藐视天威?!”那个小太监被吓傻了,只会捂着脸唯唯诺诺的哭,向曦看了眼身边五大三粗的太监,冲他点了点下巴,“还不把这个悖逆的东西拖出去打死,难道要留着这种东西脏了陛下的眼吗?”
那个碍眼的小太监哭喊着被拖了下去,发泄了一通的向曦抚着胸口重新坐回贵君榻上,终于觉得气顺了些,从王府时就被安插在他身边的掌事太监柳生捋着花白的长眉,有些忧心忡忡的劝他:“主子,您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些,奴婢听说那谢瑶卿自从登基以后就严禁苛待宫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