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遇还能归为怪诞的梦境,连续几日重复同样的梦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年幼的虞兰时眼睁睁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一点点张开嘴,发出破碎的呢喃。
虞兰时慢慢拼凑出那个怪异的读音——阿珏。
在被同一个梦境笼罩多日之後,虞兰时终於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母亲脸色刷得惨白,手一抖,手中的盘子「啪」的一下摔到地上,刚出锅的汤汁四溅,瞬间就烫红了她的脚背。
但母亲却全然感觉不到痛一般,几乎跪倒在她面前,用颤抖着的手扶着她的肩,问她:「是不是做了噩梦?」
虞兰时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那些怪梦恐怖。
母亲执着地追究着每一个细节,到最後已经泪流满面,仿佛正在经受着某种巨大的悲伤与痛苦。
有几个瞬间,她看着女儿的眼神好像在看什麽不应存在於世的怪物。
但是最终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然後,她的母亲——虞瑶用最快的速度离了婚,丢下刚断奶不久的儿子,带着虞兰时回了国。
从此虞兰时不能再叫认知中的父亲为「爸爸」,她和母亲全部都改名换姓,在某个默默无名的小城里相依为命。
当时她年纪尚小,记事不清,只隐约记得有过一段和弟弟一同度过的时光,後来又被她自己刻意地遗忘了。
直至二十四年以後,她遭遇冲击着世界观的种种事件,再回头从记忆之中细细搜寻,才渐渐体会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她的母亲曾将她也当做了怪物。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女儿。
为了不牵连到其他人,她选择与女儿一同远离所有的故人。
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幸而那十几年来,虞兰时都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常常地长大,也有喜怒哀乐,没有什麽嗜血的怪癖。
那时候她不太懂,为什麽母亲看着她时,偶尔会露出欣慰与庆幸的神色。
直至母亲去世的十年之後,虞兰时才终於懂了。
再回到此时此刻,她与玻璃中倒影出的黑影对视,另一桩异样之处,她蓦地也明白过来。
「那个人在呼唤我。」虞兰时喃喃低语,「是在呼唤我的母亲。」
那个男人真正的意识或许早就已经被吞噬了。
留下的是拙劣地模仿着他言行的怪物,但他毕竟还没有真的死去,最後一点念想全是他爱的人。
她的母亲也曾期待过奇迹降临吗?
或许某一天,她曾经的爱人能够真正清醒过来,平安地回到人间。
黑影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是在犹疑。
应该是嘴巴的位置张张合合,嘶哑地发出一切气音,如同野兽咆哮,又有点像是困兽哀鸣。
虞兰时应该要觉得恶心,她还未曾习惯近距离面对这样的怪物。
但此刻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