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无奈地说:「阿盼,你别描述了。我晚上留下来陪你吃蟹好不好?」
杨盼狡黠地笑道:「阿舅,是我陪你吃蟹!再来一斤花露烧,丹阳醋配上老姜末,管叫阿舅吃得痛快还不肚子疼。」
连沈岭都不得不承认,杨盼和她母亲一样,对吃的东西极有天赋。不仅会说,而且会吃,她挑出来的蟹只只肥得壳都凸出来,然後还殷勤地说:「阿舅,我帮你剥,我剥蟹是快手,保证你吃得舒服。」
沈岭急忙摇手说:「不用不用。剥螃蟹和嗑瓜子一样,不宜代劳,代劳了就不香。」自己掰开一只蟹的背壳,露出一片雪白丶金黄丶赤红,鲜味和蟹油一起流出来,他不由赞了一声「好极了!」
杨盼帮他拌姜醋,倒花露烧,忙得不亦乐乎。
沈岭刚吃了两块蟹黄,此刻倒停下来,目视杨盼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有什麽事要我帮忙?」
☆丶第五十一章
杨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也不是什麽要紧事。阿舅边吃边听,帮我想想主意。」
沈岭心道:就你这个坑爹货,别转头来坑我了!摇摇头说:「不行,有压力吃不香,为了今日能好好品尝这些好大的螃蟹,你得先说完我再吃。」
杨盼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他,偏偏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才好,憋了半天才问:「阿舅觉得这世界上有没有肯为所爱之人付出生命的人?」
沈岭不由笑了,伸手掰下一条蟹腿,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细细剥开挑肉,然後蘸了蘸姜醋,放到嘴里品嚼半天后才说:「你觉得尾生丶绿珠,还有焦仲卿夫妻,不都是殉情的吗?不过,情不可得,完全可以求诸野,殉情……」他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却也仔细观察着杨盼的神色。
杨盼皱着眉,仿佛二舅说的并不是她心里想要的答案,但是她的问题总是很难启齿似的。过了半天,她终於磕磕巴巴说:「打个比方吧。有一个人,他杀了他的爱妻,但是是不得已的,後来,他为了妻子能够复活或重生,以自己的生命来殉情,然後,大概是什麽巫蛊异术吧,他的妻子就重生了……这样的故事有没有?」
沈岭也皱着眉听,最後展颜笑道:「你又在哪个话本小说里看到这样离奇的故事?」他伸手摸摸杨盼的头发,说:「有哪个人,这麽爱自己的妻子却不得已要杀她?天底下这麽多解决问题的法子,他都想不到麽?再去殉情让人重生,无论重生成与不成,他的命都送掉了,又是多麽蠢才会有这样的选择?你呀,少看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杨盼心里提起来的一点希望也被泄掉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会杀她,但也说不定杀之後又为她殉情,换得她重生的机会——他不知道日後的事,说到前世今生丶殉情重生那些话题自然都是随口而已。她却知道上一世,也不免产生对自己重生缘由的推测。
罗逾究竟是怎麽样一个人,让杨盼越发觉得好奇起来。如果说之前她每天都想远离他,现在却又觉得他像个谜语,要解开谜底才不觉得心里痒痒。
重阳过去几天,她又去找皇帝:「阿父阿父,我想去鸡笼山打鸟!」
皇帝警惕地盯着她:「打鸟?好好的打什麽鸟?」
杨盼摇着皇帝的胳膊:「哎呀,哎呀!天天闷在宫里,再不放我出去晒晒太阳,身上都要长绿霉了!」
皇帝摇摇头:「你郭师傅说,女孩子到了及笄左右的年岁,就该安分宁静,『静女其姝』,安安静静才像样子。哪好再出去瞎跑丶还打鸟!」
杨盼说:「对啊,郭师傅说,到了及笄的年岁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我也就两三年的时光还能享受自由的生活了。唉,以後就要拿闺房做囚笼,困一辈子了。呜呜呜……」捂脸哭了起来。
皇帝一听,有道理啊!看看宝贝闺女的样子,即使知道是装哭,也立刻觉得心疼起来。他想了想说:「好吧,再让你疯两年……我叫人把鸡笼山巡查一遍,里头的樵夫明日都不得进去打猎,里头的住户明日都一律下山。然後,你还得有侍卫们陪着——叫谁领队伍保护你呢?」
「王霭啊!」
皇帝不相信一般看着她。杨盼见无答覆,把嘴凑到他耳边,大声地丶一个字一个字地嚷嚷着:「我丶说丶王丶霭丶啊!」
皇帝被炸得耳朵嗡嗡响,赶紧扭头躲开,耳朵眼里湿热湿热的,不由伸出小手指抠了抠,咬牙切齿地骂:「小炮子,真是对你太客气了!让我找根板子来,这次要打满二十下。」
杨盼自然知道他是故意吓唬,「咯咯咯咯」滚在他怀里揉搓,不停地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一连说了十来遍。皇帝恨恨地在她屁股上轻打了两下,虎着脸斥道:「滚,你净会欺负人家老实孩子。要是去鸡笼山让我听说你欺负了王霭,我把板子备着呢!」
这就算答应了,杨盼满心欢喜,「吧唧」在父亲脸颊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想走。
太过兴奋,迎面差点撞上个人,沈皇后挺着胸丶板着脸,站在门口「哼」了一声:「你们爷儿俩筹划得好!我同意了吗?」
皇帝陪着小心说:「这不是阿盼这阵子读书做学问辛苦了,我想也得劳逸结合嘛。」
「辛苦?!……」
皇后声调一扬,皇帝声调就自然地沉下去了:「真的……辛苦。不信你问你二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了。
皇后肃着一张脸,张口道:「若论辛苦,我身怀六甲难道不辛苦?阿盼也不小了,镇日价脑子里还只有玩,可怎麽得了?」
皇帝急忙说:「阿圆,我知道你现在最辛苦,後宫的事情繁杂,你教阿盼做,她虽然贪玩些,但是不懒,也不笨,你教她,多吩咐两遍,她就做。」他想了想,换了张面孔对杨盼说:「要不,你还是别出宫了。闲得发慌,就到你阿母那里学学管理後宫,喏,明天就去,正好宫女做冬衣的内府折本也到了,你学着看看。」
杨盼想着刚刚在舅舅那儿看到的前朝大楚的宫廷帐目,倒也有兴趣帮阿母做事。但是现在她心里有更要紧的事。她眼珠子不自觉地东瞟瞟阿父,西看看阿母,看起来实在像极了在思索骗人的诡计。
皇帝指了指她的眼睛:「阿盼,你又想干嘛?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杨盼知道自己眼睛大而灵活,漂亮是漂亮,却也使她的心思想法一览无馀。她急忙垂下眼帘,急迫间想着曾经学过的那些改变人心的法子:
阿母最害怕她到处瞎玩,惹出祸事;但是现在又特别希望她摆脱罗逾,和王霭多处处,产生点感情。
杨盼抬眼委委屈屈道:「好吧,不去打鸟就不去打鸟。阿父就不要通知王霭带人陪我了。」
果然,话音刚落,皇后抬脸问皇帝:「是王霭陪她去?」
皇帝点点头。
沈皇后想了想,终於说:「王霭这孩子我放心,前几天带阿盼出宫门丶去钟山,一应差使办得妥妥帖帖,丝毫不乱,真是个人才!难得的是我听钟山上智云禅寺的住持说,阿盼那日居然在王霭的陪同下听了好一会儿佛法,也没有撵鸡打狗地瞎闹腾。这次若还是王霭陪她去鸡笼山,那去就去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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