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缨姐妹俩进来,笑盈盈的给祖父问安,姐弟仨凑去一块儿,听这几日府外放了风的华宋将从?戏楼听来的戏。
徐九涣听见,道:「这有甚稀罕的?左右今夜守岁,一会儿用?过团圆饭,去听戏就是。」
他说着,眼珠子在老爹身上一转,又?扬言:「你们祖父请客!」
徐鉴实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前?儿才发?了份例,怎的,银子又?败完了?」
「大过年的,怎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徐九涣理?直气壮。
徐鉴实险些没给他一棋子。
往前?数几年,徐九涣父女俩在外,徐鉴实与徐士钦一家子也入宫赴宴,今岁难得?都在家,一桌子团圆饭极尽丰盛,便是饭也用?了五色饭,寓意?五谷丰登。
「泱泱尝尝这鱼,年年有馀。」徐鉴实道。
华敏埋头啃肘子,头也不抬道:「阿姐嫌剃鱼刺麻烦。」
华缨嚼着块东坡肉,唔……她喜欢啃鱼头,但?总不能鱼还没吃,鱼头便没了,不像话。
嘴巴里的肉咽下,她刚想说话,碗里便被?夹了块鱼肉——是没有刺的鱼腩,这块多是孝敬长辈吃,或是疼爱三两岁的孙辈,可祖父夹给了她。
旁边徐九涣自己夹了块鱼,仔细剃鱼刺,嘀咕道:「当真偏心……」
徐鉴实懒得?搭理?他拈酸吃醋,与孙女道:「快吃,等会儿凉了滋味就不好了。」
说罢,似是想洗清偏心的嫌疑,他又?道:「长幼有序,明儿的鱼,你们姐弟俩吃鱼腩。」
华敏咬着肘子不禁乐,「我又?不嫌挑刺,祖父何需端水?」
华宋腮帮子被?肉丸子撑起,鹦鹉学舌,「我也是。」
徐鉴实欣慰,侧首看?长子,示意?他:看?看?小辈,再看?看?你。
徐九涣挑鱼刺,不看?。
用?过团圆饭,屋里几人说要听戏去。
徐鉴实让人拿了银子来。
「不用?,我们有。」徐士钦臊的老脸都红了。
「拿着吧。」徐鉴实没让他推让,将银子塞给他,「照看?好泱泱和阿敏,年节人多,仔细走散了。」
华敏往小兜里塞零嘴,闻言扭头,「祖父也去嘛。」
徐鉴实摆摆手,「祖父风寒刚好,便不凑这热闹了,你们好好玩儿,跟好你爹。」
华缨净了手,穿上披风,巴掌大的脸,一半掩在缀了狐狸毛的兜帽里,眨眨眼道:「咱们动静轻些,在这夜里也不打眼,没谁会注意?察觉的。」
「就是,祖父去嘛,我还没跟祖父听过戏呢。」华敏撒娇道。
徐华宋没说话,穿着披风眼巴巴的站在旁边。
徐九涣暗戳戳给他一脚,将人踹到了老头儿跟前?。
小孩儿趔趄一下,双手不觉的抱住了祖父手臂,俨然是一副撒娇的姿态,徐华宋的脸腾的红了。
徐九涣抱臂立在一旁,揶揄道:「瞧,你大孙子也想你去呢,你要是不去,在家独自守岁,他又?焉敢享乐?」
说罢,又?催促:「赶紧的,一会儿该是没厢房用?了。」
徐鉴实少?时读书?用?功,为官後更是克己复礼,戏楼这样的打发?时辰的地儿,他从?未去过,也只?是在谁家吃席时,才会听一曲半折的戏,再有,便是他今岁寿辰,老二媳妇儿请了戏班子来家里。
徐鉴实目光在几个小辈脸上扫过,半晌,美髯轻动,「出门吧。」
几人顿时笑。
一家子静悄悄的出了门。
华缨整个人裹在披风里,只?留一双眼睛瞧着路。
此时未上更,行人如织。
灯笼成片,亮如白昼,不远处鳌山前?,更是人山人海,远远就听见孩童欢喜的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