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的井,寻常人避之不及,不请道长和尚做法,谁也不敢碰。
上边压着厚重的石板,一般人搬不动。
他盯着袖口,恶声恶气说:「我怎麽知道!你放不放?」
「放,这就放。」
她缩回手,改拉扯自己的衣摆,一遍又一遍,垂头问他:「阴水说的是井,对吗?」
「嗯。」
他将躺椅拖到灶边,坐下来,翘起脚烘烤湿掉的鞋袜,疾声催促:「快去弄点吃的。听说你们置办了烧鸡丶酱猪头,还买了鱼,过得可真滋润!」
「有!我说留着夜里吃,都攒下来了。我这就去拿,再给你炖个蛋吧?」
他盯着她,点头,知道她心里藏不住事,在她忙活之前又叫住她,仔细交代:「不要莽莽撞撞到处去说,以免有人将这事赖到你头上。明早跟人说她半夜入梦,唱了一曲梅花魂给你听。你放心,费心费力养了十来年,还没起用就这麽丢了,她爹娘正恼火呢,时刻盯着这边,这话自然会传到他们耳朵里去。」
她用力点头。
「你得了老爷青眼,这会子不宜再打眼。除了主子,有人给你什麽,都别要。可要记住了,别连累我!」
她再点头,小心翼翼问:「我还在哭吗?」
「哭不哭的,你自己不知道?」
她摇头,转身干活去。
他的肠子怕是比别人的长,有多少吃多少。
她巴巴地看着。他夹起一块猪头肉往前伸,她摇头,又是那句「吃不下」。
他接着吃。她满脑子小英,怕管不住自己,只能往别的事上扯,说完八珍房这样那样,就只剩了回来路上那事。
「……後来我想:我拿着银钱,又不赔给人家,反叫人上门来找,像是只会说空话的混帐……」
他嗤笑道:「就你这猫脑袋,能把鸡蛋磕破就不错了。换作是我,早溜了,免得被你讹上。」
她安心了,抠着手说:「这人不错,看着阴沉凶狠,倒没说别的,也没找过来。」
「凶?」他的笑僵在脸上,焦急地催,「你再仔细说一遍。」
她不解,但乖乖地从头说起,末了小声解释:「我少见生人,冒冒失失撞上,心虚不安才这样看待,兴许人家只是不爱说话。」
这家里的人,个个戴着假面孔过活,没有深仇大恨,不会在路上就对人使脸色。
他沉着脸,又问衣着体长,再是眉眼鼻梁。
她想一会说两句,把记得的事都说了。
他弯腰去够那柴火,她帮着抽了一根烧得正旺的大木头。他皱眉嫌弃,恼道:「又不是赶路缺火把,要这麽大根做什麽?长个脑袋瓜,要记得用,细枝,烧过的……」
她听懂了,用铁夹从一旁早就熄火的灶里挑出一根细细的送过来。
「你别凶,凶了不好看。」
呃……更凶了。
她闭了嘴。
他匆匆几笔勾出轮廓,递给她。
纸糙「笔」也糙,说的和想的又有差别,只能画个大概。她拿着画像仔细查看,点头又摇头,为难地说:「有点儿像,这里,还有这里。」
他瞟一眼,将薄黄纸丢进灶膛里,躺倒,闭着眼说:「你这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要不是凑巧提了一嘴老爷,小命早就不保了。」
「啊!」
他不打诳语,说什麽就中什麽。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我再也不出这个门了!」
他眉目舒展,懒得睁眼,哼道:「要杀早杀了,至少眼下他不想动手,怕是要回去请示主子。」
那会撞出来的疼似乎还在,比石头还硬的男人,可不好对付。
她摸摸额头,沮丧地说:「你走吧,别连累了你。」
万一被人撞见他和她有往来,冤魂又添一条,亏死了!
能保全一个算一个。
她把手插进怀里掏银子,一趟又一趟,全往他腿上扔。
又来了!
他翻了个白眼,磨着牙喊「够了」。
第12章魂不守舍
「停,先收回去!往後不要当着人面这麽掏,看着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