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惟微微扬起染着水色的唇,又重复了一遍,「不喜欢?」
贺之盈一怔,那浓度甚高的果酒令她的情绪感知能力变得迟缓,脑中也沉重不已,只觉得她舌根那般疼痛,怎会喜欢?
思及此处,面对郎君散着点点星子的眼眸,不解地摇了摇头。
环在她身侧的两条臂膀收紧,她呼吸一窒,蹙起秀眉,不悦地望向这个似要将她捆起来的郎君。
「兰衡哥哥,你……」女娘已是醉了,连恼怒的情绪都发作得有些无力。
他周身气息压迫,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再度重复那一句话,「不喜欢?」
少女下一刻便答:「不……」喜欢。
那最後二字又在唇齿交缠间消散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周遭的动静都小了,天地间变得静谧,明月悄悄爬上柳梢头。
少女双颊绯红,也不知是那果酒劲儿涌了上来,还是因长久的呼吸不畅。
她无甚力气地靠在郎君的肩头。
忽地又被摇了摇,她含糊应了一声。
「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答我。」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嗯。」她此刻已神识不明,仅凭藉着本能在回答他。
「若是……」他艰涩开口,「有人不得不瞒骗了你,你会恼麽?」
醉酒的少女又没了声响,只闻她浅浅的呼吸声。
容惟皱了皱眉,环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唤道:「之盈。」
女娘抬起头来,似是惊讶於他怎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实诚道:「自是不会,我讨厌被骗。」
得到答案的郎君喉头一滞,几息後似还是不死心,又问:「若他是有缘由的呢?」
贺之盈皱着眉头,垂下眼睑思索了一阵,语速因醉意变得缓慢,「那要看什麽缘由。」
郎君面色微松,又将她揽进怀里,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间,将体内的热意烧得更旺。
恍惚间,贺之盈似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
日光刺破帷帐,涌进荡着浅浅果酒味的拔步床内。
贺之盈眼皮沉沉,眼眸微转,片刻後方掀开眼帘,熟悉的床顶映入视线。
女娘无力地伸出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不过片刻,紫锦同霜云便带着几个女使鱼贯而入。
「娘子醒了,快饮了醒酒汤。娘子昨晚喝得也太多了,把婢子们都吓了一跳。」霜云帮她挂着帷幔,紫锦则将尚温热的一碗醒酒汤递给她。
女娘皱眉饮完,此刻脑中才渐渐浮起昨夜的情景。
最先想起的,自然是用时最久之事。
贺之盈捂额,不愿再回忆那被缠绕的窒息感。
她此刻方才明白——原来,双唇相贴并不是情人间最紧密的亲吻。
她冷静了片刻,将那羞人的回忆驱出脑海,但她又发现,在这後头的记忆已是模糊不清。
女娘疑惑道:「我是怎麽回来的?」
紫锦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表公子背您回来的。」
贺之盈一愣,但比起羞涩的情绪,更快涌入脑海中的是——昨夜他说今日便离开的画面。
宿醉过後的女娘连忙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刻已是日上三竿。
她抱着一丝希望,「表兄呢?」
霜云不知从哪处找出一张字条,递给自家娘子,边道:「表公子今晨天一亮便走了,这是昨夜他交给婢子的,吩咐待娘子一起身便交给娘子。」
贺之盈直起的身体又因着失落微微垂下,抿了抿唇接过那张字条。
墨迹微微洇湿透过纸背,修长的手指将字条展开。
字条上不过简单四字——
「京中等你」
贺之盈不悦地摇了摇唇瓣,用力合上字条。
什麽嘛,还以为会同她说些什麽。况且他竟走得那般着急,连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女娘虽心中焦灼,但左脚的伤毕竟要将养些时日,只得耐着性子在府中养伤。
自那日徐蓬与生辰宴受伤後,直到如今,她一直在养伤,不是伤口迸裂,便是更添新伤。女娘心中哀叹,真是流年不利。
思及徐蓬与,她倏地记起,自从徐家大张旗鼓地寻失踪的徐顺义,又道徐顺以留宿同僚家中後,便对外称徐顺义「病了」,随後其上峰洪旭辉也巧合地「病了」,各中真相,虽盐铁司中官僚多半猜到几分,但外人却堪不破,猜测出了各种可能,在坊间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