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珠子圆溜溜,猫儿似的歪头打量他。
「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裴寂无奈笑道:「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少女仍旧有些不相信:「你为什麽帮我?」
「不论如何,在华山派人眼中,我与安小姐才是同伴。我并非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我等几人也会受到责难。」
这倒是真的,他们是一夥的,安玖犯了事,其他人也得担上一点责任。
听他这样说,少女彻底放松下来,方才警惕的模样一下子不见了,小身子委顿成一团,两只小手摁着自己的膝盖,瘪着红唇轻轻揉搓。
口里还在小声吸气:「疼死我了……」
她一动,柔软的身体便在男人腿上蹭动。
少女大大咧咧,或许是觉得他双腿残疾,便随意当做一张无知无觉的椅子。可裴寂却知晓,自己这腿早已恢复正常,如今只是在装残疾罢了。
裴寂忍耐片刻,道:「你到床上去,我为你下针,可稍稍缓解。」
安玖特别理直气壮地说:「我起不来呀!」
说着,她便将一条腿挪到地上,脚尖踩着地面,示范给他看,结果身体刚一悬空,又脱力般结结实实落了下来,坐了个敦实。
裴寂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少女眨了眨长睫,眼神极其无辜:「你看吧,我又没说谎,你的腿这麽硬,我才不想坐呢!」
裴寂:「……」
他只好自己推动轮椅,将腿上的少女「运」到床边,再低低吐出一句「冒犯了」,而後双手掐着她细软的腰肢,一把将少女举起,抱娃娃似的放到了床上。
少女惊呼:「你力气好大!」
裴寂收回手,袖中指尖微蜷,他敷衍地扯了扯唇:「裴某虽是医者,却也并不体弱。」
少女连连点头,「我知道,你只是腿瘸了,手没瘸。」
裴寂:「……」
非衣面前的少女乖得不像话,让他感觉不真实。可裴寂面前的少女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三句话不噎你一下都出了奇。
人和人的差距怎麽会这麽大?
明明非衣对她并不热情,这女人反而喜欢得不得了。裴寂待人温和,她却怎麽看他也看不顺眼。
不知为何,虽然两个人都是他,这一刻裴寂竟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落差感,让他心情颇为复杂。
「喂,裴寂,你不能给我解了那个毒吗?」
少女坐在床沿,两条小腿悬空下来轻晃。
那正是裴寂睡觉的床铺,然而上面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素色的床单上不见一丝褶皱,乾净地就像没人睡过一样。
不对,或许真没睡过。
她目光只扫了一眼,并未停留,看着像是毫不在意坐一个男人的床。
裴寂对此早就习惯,安玖生性大胆,都能做出逃婚这样的事,自然不指望她能有多矜持守礼。
可以说在安玖的潜移默化之下,裴寂已经能够自然接受她超越距离的触碰,并且不会产生抵触和怀疑。
不枉费她没事就往他身上扑,安玖好心情地想。
男人温和的话语声传来:「我不知安小姐中了什麽蛊,如今只能缓解,无法根除。得找到那蛊毒源头,才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安玖失落地皱起脸,凶巴巴看向一袭白衣的温润公子,眼角眉梢都是恨铁不成钢:「你不是神医吗!你怎麽这麽没用啊!」
这是裴寂第一次被人说没用,活了两辈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然而安玖敢,她不仅敢,她还这样做了。
男人眼底稍稍一暗,眼尾微微眯起,神色间多了几分危险。床边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自顾自低头揉自己的膝盖。
她揉一下,身体就扑簌簌抖一下,明明疼地不行,眼睛都红了一圈,偏偏还不停。
揉着揉着,见裴寂一直没反应,少女红着眼抬头,兔子似的瞪他:「不是要给我针灸吗,裴寂你在干嘛!」
这一声唤回男人的思绪,也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安酒就是这样的脾气,要她好好和他说话,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
从始至终,她都看不起他。
何况,他干什麽和她计较,反正……最後她都会死在他手上。
尽管这样想,内心深处翻腾的不愉还是让裴寂在下针之时,稍稍加重了力道。
针灸本不会疼,裴寂下手也不重,对常人来说只是细微的疼痛,可落在少女身上,却犹如针扎一般难熬。
「啊!」少女的痛呼如预期般响起,泪珠一下子滚落眼眶。
「好疼,裴寂你欺负我!果然你平时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这麽恶毒!」安玖一边哭一边喊。
「公子,我回来了!我丶这丶你们……」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阿七健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口中话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