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则谦点头,“我明白,此前向您预支的那十两银子,我会尽快还给您。”
孟掌柜见他没有半分责怪自己之意,反而襟怀坦白,心里越发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银子的事不急,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你、你好自为之。”
“多谢孟掌柜。”温则谦又行礼了一个大礼,感谢他往日来的照顾。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温大才子还不知情吗?如今城里不止博远书铺,其他书铺也都不敢再收你的书了。”
来人身穿缃叶色素软缎团领袍,脚上是圆头锦鞋,头戴幞巾,手持一把竹骨墨兰折扇,面容俊秀,只不过眉眼间带有两分戾气,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
他是温则谦的同窗,姓余,乃是本州通判家的幼子。
“见过余公子。”温则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神色平静的道。
余環挑眉,“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的意思?”
温则谦淡淡一笑,“多谢余公子好意,我大抵已经猜到了。”
余環最是厌恶他这幅虚伪的模样,明明都火烧眉毛了还要故作从容,忍不住讥讽道:“温大才子如今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吧?你如果真缺银子,可以来找我借。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这个忙我还是会帮你的。”
温则谦不为所动,“那就多谢余公子了。”
余環自讨了个没趣,越想越觉得郁闷。冷哼了声,目光忽然撇向孟掌柜手里的那本书,道:“孟掌柜,这册书本公子要了。”
“这。。。。。。”
孟掌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则谦,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温则谦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与余環作对。
跟在余環身后的小厮却横眉怒目的上前,一把将书抢了过来,骂咧咧道:“我家公子说要了,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说完,捧着书屁颠屁颠地跑到余環面前,立即又换了一幅面孔,谄媚笑道:“公子,您要的书。”
余環看也没看他一眼,拿起书随意地翻看起来。
孟掌柜满眼担忧的看向温则谦,而后者兀自站在那儿,安然若素,好似山间傲立的松柏,心朗如月。
才看了没两页,余環把书一合,撇嘴嫌弃的道:“俗不可耐,本公子还以为字能有多好,原来不过是被金银所染的俗物。”
说罢,直接扔出了门外。雨水瞬间打湿了书,上面“郡斋读书志”那几个字迅速晕染开来,糊做一团。
那小厮上前对着门外狠狠啐了口,附和道:“什么玩意儿,也敢脏了我家公子的眼?”
“李叙,不得无礼。”余環装模作样的呵斥。
“是,公子。”
余環扬着头,朗声道:“有些人啊,插上几根鸡毛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不过也多亏了有个好娘子,让他能翘起尾巴向上献媚,贵人一高兴,说不准还真能捞个一官半职呐。”
那小厮咯咯直笑,“公子说得极是。”
温则谦脸色发白,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18章柳家
余環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他一眼,总算是舒坦了,扬着头得意的道:“我们走。”
“是,公子。”
余環带着小厮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在那册书上又踩上一脚。
见他们走远,孟掌柜忙冒雨把书捡了回来。只是书已经被踩烂,无法再用下去了。
他看向温则谦,知道他心情不佳,轻声安慰道:“温举人,你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温则谦勉强扯了扯嘴角,道谢后告辞离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姜予微的心如同被生生撕裂了般,密密麻麻的痛。
她收回视线,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故意带我来此的?”
陆寂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湿帕子,让她敷在手腕上。
姜予微没有接,冷着脸定定地看他。
美人艳如桃李,冷如冰霜,眼中倔强深情。美得不可方物,然而为的另有其人,真是让人不不悦啊。
陆寂掩住眼底的寒意,一笑,道:“姜姑娘何出此言?”
“陆大人既说我们算是朋友,为何不能坦诚相告?”
从她爹和杨氏忽然逼她换亲,到王麻子带人去找温家的麻烦,还有今日发生的事,点点滴滴串联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杨氏一直拖着不肯同意提前婚期,难怪她总觉得蹊跷,明明坊间并无流言传出,可她爹却说在邻街铺子听到有人在议论。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温润如玉、知礼守节,实则阴狠毒辣,不折手段。
从一开始,姜予微便已经掉到了他的圈套当中!
陆寂垂眸,不顾她的反对,硬拉住她的手,将帕子敷在她被烫伤的地方,语气似乎是有些无奈,“你纵使生我的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才是。”
姜予微觉得很不舒服,用力想将手抽回来。但抽了两下都没能抽能成功,那只手好像是铁钳般。
冰凉的湿帕子确实缓解了灼痛,然而她心里越发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