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川浑身僵硬着,盯着眼前往自己走来的纪羽,喉结滚了滚,压制住藏在袖中那颤抖的指尖,嘴唇一抿,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臣魏云川,给太子殿下请安。”纪云川磕了个头,请完安之后也没起来,只沉默着等纪羽反应。
起先纪羽并没有说话,只沉默地俯视着纪云川,随后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问“你不叫魏云川,你叫纪云川,对不对”
纪云川没有抬头,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答道“臣名唤魏云川,不叫纪云川。”
纪羽又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久到纪云川都以为他不会再抓着自己不放时,却突然被他猛地抓住手臂,就这样直接将纪云川提了起来。
纪云川猛地抬头看他,蹙眉一副不解的模样,微微张开嘴,又抿了下唇才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纪云川的打算,是否认自己就是纪云川这件事,好看看纪羽会不会放弃。
若纪羽没有找替身的想法,那见他如此否认,应该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可纪羽却根本不像是会相信他的样子,只见纪羽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笑了起来。
“你就是在生孤的气,所以才不肯承认,才不肯跟孤回去。”纪羽念叨着这话,看向纪云川的目光满是偏执,仿佛不得到纪云川承认自己就是死去的纪云川这个答案,就永远不会放开他一般。
“殿下说笑了,臣是荣国府世子,与那位那位前皇子,并没有什么关系。”纪云川垂眸不看纪羽,淡淡将这话说出口。
纪羽摇着头,气笑了一般只盯着纪云川看,说“孤才不信,一定是你生孤的气,这才不肯承认。”
纪云川闭了闭眼,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殿下不信也没办法,左右那人已经死了,便是殿下将臣带回去,也不是那个人。”
这话仿佛一根针狠狠扎在了纪羽的心上,扎得他心头刺痛,看向纪云川的目光也充满着危险。
随后纪羽抬起手作势要打纪云川,纪云川也没有反抗,只闭上眼等着那脸上疼痛到来。
可不知为什么,纪羽那巴掌竟是在他身旁时怪异地停了下来,随后纪羽泄了气一般松开他,别过头问“怎么样你才肯原谅孤你明明是喜欢孤的。”
纪云川垂着眼眸,心中想着自己从前究竟做了什么叫纪羽误会自己喜欢他。
不过此时并非想这个的时候,纪云川略抬了抬眼皮,做出一副不明白纪羽说什么的样子,说“殿下说笑了,臣与殿下头一次见,如何谈得上喜不喜欢与原不原谅呢”
第一次见
纪羽听着这话都气笑了,点着头垂眸笑了两声才看向纪云川,眼中满是失去对方的痛苦。
他又问了一遍“到底要孤做什么,你才肯承认自己就是纪云川。云川,孤不会认错的,孤对你孤对你有意,又如何会认错你呢。孤又不是傻子,便是傻子也不会错认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纪云川睫毛一颤,笑了起来,抬眼看向纪羽,在对方以为他就要承认自己是纪云川的时候,他却是说“臣此前虽与殿下素未谋面,但也听说过一些殿下的事情。殿下从前做了那样多的事,那样的欺辱那个人,又任由外人欺辱看低他,如今却来说他是殿下心爱之人殿下不觉得这有些可笑吗”
纪羽望着纪云川脸上那微微讥讽的神情,皱起眉摇了摇头,咬着牙想冲上前抓着他的衣襟质问“你懂什么”。
可走到一半却想到,若眼前人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就是纪云川活过来了,那他这般做岂不是又在伤纪云川的心。
到时候若纪云川再也不肯跟他回去,那他又该怎么办。
纪羽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性,他不愿意让纪云川离开自己,他只想要纪云川留在自己身边。
他没有办法忍受又一次失去纪云川,所以他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摸索到的机会,即便可能找错了人。
到了这个时候,纪羽已经不那样自信地觉得眼前这人就是纪云川了。
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认错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蠢到连喜欢的人也能认错。
纪云川观察着纪羽脸上神色,约莫能猜到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但无论在想什么,如今纪云川只想要纪羽离开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来与他纠缠不清。
至于更多的,纪云川是不敢想的。
有些感情,从前纪云川不是没奢望过,他甚至对纪羽生出过微末的感情。
可那样的感情也在纪羽给磨没了,如今的他回想起来,只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贱得不行。
不过是救了几回,就那样不受控制地生出感情来,那不是贱是什么。
纪云川自嘲地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瞥了纪羽一眼,找了个由头便出了这间屋子。
走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焦急等在外头的徐夫人和魏松,二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可他这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也没那个心力去编造谎言安抚他们夫妇二人,只能摇摇头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日子,纪羽竟是没有跑到荣国府来寻纪云川,只是做着他监国该做的那些事,仿佛二人之间不会再有交集。纪云川很满意这样的状态,纪羽不来找,他就只当纪羽不存在,也不会去多问纪羽如何。
只是纪云川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是多了一些眼线的,想来纪羽将自己手上的暗卫派了过来。锦衣卫是明面上的,且其中混了许多进去吃俸禄养老的皇室子弟,要说厉害一些又更能监视人的,还得是纪羽自己练出来的那支暗卫。
纪云川从前也见过,也许是那时候的纪羽不觉得纪云川有机会离开,便也并不在这方面提防纪云川,遂身边出现暗卫盯着他是,纪云川很快便知道了。
但知道归知道,想来不过是纪羽想找一些与纪云川相似的点,纪云川并不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什么特别,也并不掩饰,只随性一些过日子。
不过,能让纪云川这般大胆,还是因为从前纪羽其实并不大关心他。那时候纪羽更关心他有没有跟别的人扯上关系,有没有一边当东宫的人一边跟别人拉扯不清。
纪云川并不觉得自己跟谁拉扯不清,他也没有把自己当东宫的人。
他喜欢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不喜欢当成物件,也不喜欢当谁的附属品。
想着既然纪羽已经现了自己的存在,纪云川也不再选择不出门,而是偶尔便出门一回,免得时常不出门显得他像是在躲什么似的,那样更加的可疑。
这日纪云川陪徐夫人到京郊金佛寺去上香,正好遇见休沐陪解三娘到金佛寺来的霍文远。霍文远想来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位世子,所以见到他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后露出惊讶神色,快步上前来犹豫着想去抓他的手。
可到了边上却还是停住动作,缓了缓神才问“在下霍文远,觉得阁下与死去的义弟颇为相像,想着是个缘分,便来问问阁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