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暑热难当,头顶绒花树上的枝条纹丝不动,叶子被日头晒的打着卷儿,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飞。
琉月热得俏脸红,抬手擦了把汗,抡着捣衣杵,继续洗衣。
不一会儿,浣衣房的管事方姑姑端着一只木盆走过来,往左右张望了两眼,拔高了声儿问她“绿梅呢怎么不见她人若是跑到别处偷懒被我逮着,小心她的皮”
“方姑姑。”琉月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忙站起身,双手往围裙上擦了几下,福身巧笑,“绿梅她身子不大舒服,回屋躺着去了,她今日的活儿奴婢帮她做,您大人有大量,别罚她了。”
“全院子里的丫头,就数她娇气,三天两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得劲,我看呀,她就是懒驴子上磨,尽找借口耍滑了。”方姑姑骂咧几句,放下一木盆的衣衫,面色不悦地吩咐,“这是常侧妃换下来的织锦罩衫,并几件贴身小衣,都是好料子,洗的时候可得当心着点。”
“是,姑姑放心,奴婢一定仔细着洗。”琉月应道。
方姑姑点点头,瞅着琉月白净细嫩的脸蛋,心说,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明眸皓齿,容貌灵秀妍丽,实打实是个出色的美人胚子,虽说身上穿着府里低等下人的莲青色粗布衣衫,可那窈窕身段却是掩盖不住的。
当初这丫头刚进府之时,是被分到花园里洒扫的,干的活也算轻松,常侧妃一次逛园子时见到了她,生怕王爷哪日也碰巧遇着她瞧上眼,将她收房,这等姿容留在花园里是个祸患,便把人打到位置偏僻的浣衣房里来了。
琉月这丫头,也是运气背啊。
“行了,你赶紧洗吧,主子的衣物可片刻耽搁不得。”方姑姑又交代两声,转身往院门那处去了。
“奴婢省得。”琉月笑着送走方姑姑,提起木桶去井边打水。
日头西沉,她做完一天的活,累得骨头快要散架,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下人房。
绿梅已经摆好碗筷,坐在桌边等她,脸上笑吟吟的,“劳烦姐姐帮我做工,等月底了钱,请你吃桂花巷子尾卖的肉包子。”
琉月也坐下,端起粗瓷碗喝了几口稀薄的米粥,放下道“今儿个是你来月事的头天,肚子疼的难受,天又这么闷热,干久了重活身子哪里受得住,咱俩住一屋,平日里互帮互助的,就不用说什么客气见外的话了。”
“姐姐待我真好。”绿梅朝她甜甜一笑,从盘子里捏起一只馒头咬上一口,忽然皱起秀眉,偏头呸呸吐了出来。
“又是馊的”绿梅瘪着嘴,把剩下的馒头扔回桌上,连连抱怨,“我们是下人,可也是人啊,就给这样的饭菜,这是人吃的么”
琉月拿起馒头,放在鼻尖闻闻,“是馊了的,不能吃了。”
其实想吃的好一些,也不是没有办法,厨房那边得有银子开路。
但是一个粗使丫头,每个月累死累活,没有一日休假,工钱只得半两银子,实在少的可怜,她还指望攒着给自己赎身呢。
她的原名叫刘玥,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穿越过来的,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从别人口中套话才知道,原主是在去年被爹娘卖进这晋王府里做丫头,今年开春受了一场风寒,病的挺严重,险些没挺过来。
等挺过来之后,她就变成了琉月。
原主家境贫寒,爹娘把她卖进来,一个铜子儿都没给她留,以前的工钱全都拿去请医吃药了,所以她穿过来之后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穷,特别穷,穷的叮当响。
每天辛苦干活不说,还老是吃不饱饭,时不时受人打骂欺负,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凄苦。
不过她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乐观,凡事都往好处想。银子慢慢攒,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够赎身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最好多攒点,就算出去了,外面用钱的地方也多。
那种没钱吃饭,没瓦遮头的日子,她可不想过。
“姐姐。”绿梅见她神色呆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唤了一声,“琉月姐,我方才叫你,可曾听到了”
“哦。”琉月一下子回神,看向绿梅,“何事”
绿梅俏皮眨眼,“你今晚还去钓虾吗”
绿梅说的钓虾是指静园里的虾,琉月胆子大,偷偷溜去踩过点,那里离下人房不远,平常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晚上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静园的小溪沟里有鱼有虾,个头不大,但可以吃。
厨房里供给下人的饭菜十分简陋,夏天天气热,食物受不住存放,经常是馊的,饿肚子乃是常事。
隔三差五的,琉月等到附近的人都歇下了,跑去静园钓虾,回来用开水烫了,和绿梅两个人打牙祭,改善改善伙食。
起先她们也想过钓鱼的,鱼钓来容易,怎么吃可就犯难了。
为什么呢这里是下人房,前后住的都有人,烧鱼要起火,而且味道太重,若是被人现,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可虾子不一样,只需开水烫一烫,掐头去尾,剥了壳就能吃,肉质鲜美清甜,蘸点醋,味道美到飞起。
琉月今天挺累,本来想吃完饭擦洗一下就上床睡觉的,但是看着绿梅期待的眼神,改了主意,“要去的,你不舒服,我一个人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