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热闹会持续至宿舍关门前。
八九点是人最多、小吃街最拥挤的时候,烧烤摊的烟雾太浓,油烟味太重。
排到了位置,舒妮拉开塑料椅子坐下,周今衡衣冠楚楚,与市井的环境和人群格格不入,站在旁,仿佛并不想坐下。
小木桌上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油渍,啤酒瓶摆放在小桌子旁边,大排档老板的吆喝声很是响耳,舒妮要了羊肉串和啤酒,拿纸巾边擦桌子边问周今衡。
“怎么不坐,嫌弃啊?”
舒妮撇了撇嘴角,早有预料,“反正我就要吃这个,你要是不吃你就走。”
人多,又热。
周今衡扯开了领带散气,脱下了西服搭在臂弯上,在舒妮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拿出了老成的模样,“这次就算了,以后最好不要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人吃五谷杂粮,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舒妮不以为然,“除非你是喝露水长大的。”
周今衡坐姿拘谨,似是不想多触碰到木桌子和椅子,那双腿无处安放,膝盖稍弯曲了起来,强装随性实则无比局促。
舒妮垂眼偷笑,“小叔叔,你是不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花生米和啤酒先送了过来。
倒啤酒的塑料杯子很小,又软,稍一捏就变了形,舒妮轻吹了口杯中灰尘,“其实能理解,你这种人嘛,活在云端上哪里见过底层人民的辛酸。”
“底层人民?”周今衡垂下胳膊,臂弯上的西服落在了腿上,侧身看向周围。
满目烟火气、嬉笑声、忙碌的身影与学生间愉悦的氛围,其中不少是手牵手来逛小吃摊的学生情侣,这便是最真实的人间百态,也的确是周今衡不曾深入了解过的。
“我的确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你喜欢这里?”
烧烤摊老板擦了把汗,拿着托盘将羊肉串送上来,“来让让。”
周今衡下意识躲开了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动作落入了舒妮眼中,她仰眸笑着道谢,“谢谢您。”
老板:“不客气,常来。”
舒妮拿起羊肉串递给了周今衡,“吃,味道肯定很不错。”
羊肉串用铁签串着,尖锐的那头凑近了周今衡,他委婉拒绝,“不了,我吃过东西了。”
“也是,你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肯定不会吃这种东西。”
舒妮不拘小节,启唇咬了口肉下来,咀嚼食物时腮帮子像是仓鼠鼓了起来,认真而专注品尝着美食。
看向她时,周今衡眸色温柔,“我不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可祖母告诉我,你才是真正娇生惯养的……怎么会喜欢吃这些?”
倒不是嫌弃。
只不过是自小不曾踏入这些地界,潜意识里自然认为这里的东西是不干净的。
舒妮舔了舔嘴角,唇上殷红,“你怎么不算是锦衣玉食了,周家姜家可都拿你当心肝宝贝疼呢。”
在周家,还有一个周时铭。
可这两人并非亲兄弟,周今衡的母亲姓姜,是京北姜家人,周家与姜家都是高门大户,他的身份自然尊贵显赫,说是锦衣玉食,毫不夸张。
“在祖母心中,你才是心肝宝贝儿。”
四周很吵,嘈杂又混乱,好在秋风飒爽。
风吹过。
竟让舒妮从周今衡的口吻中辨别出了些许的京腔,他言语常年是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鲜少如此,这一声“宝贝儿”简直不像是他的声音。
舒妮艰难吞咽下羊肉串,顿了半晌。
周今衡睫影轻颤,无辜而茫然道:“怎么了?”
“……没。”
舒妮刚闪躲,人群中有人唤了她一声,“舒妮?”
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