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浓醇,入喉不算太辛辣,柔软绵滑,是好酒。
从前没有人说过这种话,度?行街师父度哪位?生人要怎么度呢?
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吴桥想,命和运推着他到了这里,就是要他来做这些事的。
“赵小姐生前是个怎样的人呢?”吴桥撑着脑袋问。
王序笑了笑,提杯敬他,然后一饮而尽:“小青心里其实都好苦,如果下辈子投胎成个男人,她大概能轻松的多吧?”
这是说哪儿的话?
吴桥没出声,只是一边抿酒,一边等着王先生往下说。
“爸和妈想要个男孩,不巧赶上计划生育只好生一个。那年小青的母亲怀了孕,跑去乡下找了所有产婆道长都说这胎是个男孩,可谁知道……生下来却是个姑娘。”
吴桥听了稍微有些沉默,这种故事,当年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想生男孩的,跑去乡下偷偷生的,生了女孩淹死的,被游击队逮到八个月了也打胎最终一尸两命的……跟天上的星子一样多到数不清,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吴桥有些疑惑,赵女士的父母看着好似不像不疼爱女儿。
王序也见他疑惑,笑了笑接着说:“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其实,在小青告诉我那种事之前,我完全没想过,原来爸妈从前也拼了命地想要个男孩。”
“那个时候生要花好多好多的钱,小青的父母拿不出钱,也没那个胆子跑。虽然生下了女儿,却也仍然疼爱她,断了想要"香火"的心思,并对这个女儿同样寄予厚望,希望她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青对我说,往后十数年,爸妈爱她、疼她,供她读书,中学、大学、研究生……从没有一次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叫她放弃学业。小青也很争气,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毕了业也寻到了好工作,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哪点比不上个男人?”
香火?吴桥听着觉得好笑。
不过还是那句话,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
听到这里,他大概也明白了过来,人的情感并不是能够用是非亏欠说得清楚的。
赵女士与王先生结婚后仍然和父母保持着亲密而稳定的联络,想来,即便心中想要"香火"传宗接代,父母还是为这个女儿付出了能够付出的一切。
可是,心真的能够藏得住吗?
大概不行吧?
“吴经济,你知道吗?小青原本不想那么早与我结婚的”,王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她不想那么早结婚,不想那么早生下小玥,当然,也不想那么早地死去……我知道,我知道的。”
“可是”,王先生说着几欲落泪,“可是,就在几年前,岳父他居然被检查出罹患了脑癌……”
他说不下去,突然伏案掉下几滴眼泪,默不作声,只是打湿了一点点衣袖。
吴桥抽纸递给他,心却一起往下沉。
脑癌,胶质母细胞瘤,赵女士的父亲当然已经五十几岁了,就算手术预后良好,能够再多活五年的概率也不过4%……
谁能想到,赵女士居然走在了父亲的前面?
“我们现得很早,还有动手术的机会”,王序闷闷地说:“岳父在进手术间前最后的心愿是,能看着小青生个孩子再咽气。”
孩子?男孩。
吴桥叹了口气,实在冤枉。
这个孩子要了赵青的性命,睁开眼一看,仍是个姑娘。
“手术很顺利,小青告诉我,爸恢复得很好”,王序说着又举起酒杯:“岳父出院的那天,小青拉着我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王序笑了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