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似乎持续了一天一夜。
她垂下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又开始乱想了。
她联想到了长眠地下的母亲。自从林凤娇离世后,每到下雨天,她就会思虑长眠地下的母亲的墓碑会不会被雨水打湿。
从前的季诗语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现在,她却十分迷信地担忧母亲会不会怕冷。
这种念头带着强迫性的循环,一遍又一遍在她心里泛起涟漪。
又冷不丁地想起来了那个人的面容。
季诗语眸光落在阴骘的雨天里,双手撑在窗台上,气息很稳,抿着唇。
高一的时候,她对一切都懵懵懂懂,不懂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图书馆的偶遇,他叫住了有意躲闪的她,推开图书馆的棕红色大门,凌厉猛烈的寒风夹带着豆子般大的雨粒骤然呼啸过来,灌进她的脖颈,以及单薄的衣裳。
他眼角笑容如料峭的寒风般清亮,不带一丝温度,撑起了那把很大的黑伞,挡在了她的头顶。
她的衣裳、球鞋,被那个混乱肮脏的雨天污染,黑白相间的球鞋陷进了一个个的水洼里,湿透了,那种滋味简直令人浑身毛,没有一根汗毛是不战栗的。
可是靠在他的身边,被那把大大的黑伞包围,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生理上的冷。
时隔不过一年,如今回想起来,仍是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悸。
想念与怀旧的滋味一旦起了头,就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展。
她不好受地垂下眼睛,嘴角撇下。
林凤娇离世后,她的心彻底陷入一度的自我怀疑与自责。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他。
换个说法,她已经没有勇气继续一脸笑脸地跟他继续相处下去。
沈闻俞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个很阳光开朗的男孩子,不羁放纵,可是内心纯净潇洒,没有丝毫坏心眼,甚至纯情。
此刻的她,就像是零下几度的冰水,只要稍微靠近她,就能直切地感应到寒度,她无法做到像以往那样,成为他的小太阳。
她更情愿自己是一颗寒星。
房间的门响起了敲门声。
江明端着早餐进来,面容不冷不淡,如月色清洁的眸色里如水流转。
迎面而来的,还有他身上好闻清爽的皂香味,他短湿漉漉的,浴袍的束带松懈地打着蝴蝶结,胸口的一片春光裸露了出来,肌肤紧实精瘦,性感到令人口干舌燥。
他轻放下早餐,看到她站在窗口那边,微微诧愕,蓦然道:"不冷吗?"
季诗语收回了神的心绪,缓过神来,自然地笑了笑:"没。只是觉得有些闷。"
她身体状况不怎么乐观,无力感总会时有时无,好不容易放假了,即使情绪再不好,也该尽量放宽心,让心境松弛下来。
"想不想出去玩?"
江明背对着她,看着阴阴沉沉的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
"嗯?"
季诗语抬起头,疑神。
江明带着她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古镇。
那里的天空晴湛无比。
浓郁的树藤缠络在交错的老平房上,树木生长着四分八叉的树干,延伸到碎花图案的旧窗格前,细碎的枝叶随摇曳的热风招摇不定。
无数条相对而立的青瓦石巷中间交错着祖母绿的溪水,墨色的青苔在里面密麻如丝,清新古典的诗意,无需诠释。
找了家民宿,住了下来。
原来江明早就听闻这座古镇是暑假旅游圣地,便提前预订好了民宿的房间。
季诗语蹲下身去,伸手探进碧绿灵澈的溪水中,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咯出了红色的痕迹。
她兴趣缺缺的模样,全部被他尽收眼底。
沙粒般密度的光偏斜过来,照在她的侧脸上。
季诗语用手挡住了被照着的那一侧脸,起身,自顾自提着行李往前走。
她的背影看上去落寞又卑微。
江明反应了过来,追在她身后。
这座民宿建在芭蕉河畔,融合了中式和欧式风格的民宿。
卧室里的家具多以实木为造型。
季诗语躺在柔软亲肤的大床上,看着黄棕色的屋顶,放空了大脑。
觉得浑身疲乏,只稍微在外走了会就感觉虚冷。
她扯过被子,蒙在脸上,意识渐渐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