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顧家父母出事,偌大的顧氏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肩上,而還未成年的顧橙正處於青春期,敏感又多思,白天十分懂事不吵不鬧,夜晚卻悄悄躲在被子裡哭。
直到父母的葬禮上,隱忍許久的顧橙終於情緒爆發,撲在他的懷裡狠狠的大哭了一場,最後抬起頭望著他,理智卻殘忍的講述了一個現實。
「哥,以後家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從那天起,顧橙再也沒有在他面前哭過,但他卻永遠記得那天小姑娘的模樣,就跟眼前的少年一樣可憐,令人感到心疼。
於是他轉身的動作停了下來,低嘆一聲,走到少年身邊坐下,從口袋裡找出了那條裝飾用的手帕,遞到少年面前。
「擦擦吧,不管什麼難事,總會有過去的那一天。」
少年許珏愣了愣,怯生生的伸出手接過手帕,卻沒有第一時間用來擦眼淚,而是望著青年顧琛的衣服發起了呆。
雖然他才被許家接回一個月,但在這一個月里,卻被許母強塞了很多上流社會相關的知識,服飾也是其中的一項。
只是看禮服的面料和裁剪,便知道身邊之人身份不一般,被許母叮囑過無數次不能得罪人的許珏,根本不敢抬頭看身邊人的臉。
他緊握著手裡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帕,囁懦的道謝,然後迅起身,朝著另一邊的小徑跑去。
後花園的灌木叢有些深了,少年單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青年顧琛收回了視線,輕笑了聲,搖了搖頭,宴會差不多該結束了,他也該離開了。
但他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頭看去,剛才逃跑的少年又跑了回來,可能是跑得太急,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氣。
看見他還沒有離開,少年許珏眼前一亮,放慢步子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走到顧琛身前,還是沒有抬起頭,還是那副怯懦的模樣。
「這位先生,您說得對,不管是什麼難事,都會有過去的一天,雖然不知道您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個送給您。」
少年將一直虛握著的雙手打開,一點螢光從手心飛起,昏暗的星光下,螢光閃爍著,雖然微弱,但卻成為了顧琛眼眸里唯一的亮光。
等他回過神來,剛剛還站在他面前送他禮物的少年又消失了,顧琛摸著有些加跳動的心臟,笑了。
好不容易找到這處偏僻之地的蔡興學,在看見顧琛的瞬間就一邊發著牢騷,一邊替他打抱不平,「這地兒可真難找,不過你躲出來是對的,那些老東西真不是東西,你們顧氏還沒倒呢,就開始想著怎麼瓜分顧氏在市場的份額了,越聽越讓人噁心。」
顧琛卻只是笑笑,對於蔡興學的話沒有絲毫反應,他的目光一直望著那一點螢光,看見螢光完全消失在灌木中之後,他才收回視線,率先抬腳往外邊走去。
「走吧,宴會也該散了。」
蔡興學在後面追著,對於顧琛的無動於衷有些不滿,「那就這麼放過那些老東西了?」
直到宴會的喧鬧聲傳進耳朵,顧琛才沉聲道:「灘涂上的泥鰍又能蹦躂多久呢?」
兩人的交談聲遠去,後花園廢棄的角落又回到了以往的安靜,許珏才從燈柱後走出來,儘管他知道這裡的人都看不見他,但他還是躲在了暗處。
蔡興學口中的宴會提醒了他,讓他從遙遠的記憶中將這段回憶拉了出來。
原來,寵物醫院不是他跟顧琛見的第一面,這裡才是。
只不過,那時的他剛被許家接回來,對於豪門生活一竅不通,再加上無意中從許念瑾口中得知,原本給他舉辦的認親宴,變成了給許念瑾舉辦的生日宴,就更加自卑了。
所以,也就不知道,那年給了他手帕的青年,那年他送螢火蟲的青年,都是顧琛。
原來,他們的交集,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突然,周邊的場景急變化,太陽和月亮宛如兩道流星,交替著從天邊划過,斗轉星移,無數的畫面在許珏眼前閃過。
他看見了上輩子的自己,一直活在許念瑾的陰影之下,最後被萬人唾棄,悽慘死去。
也看見了這輩子的自己,果斷的離開許家,選擇了更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收穫了事業和友誼,還有愛情。
一切都跟上一世不一樣了,當他還想繼續看下去的時候,卻聽見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阿珏……阿珏……」
「阿珏,你該醒了,再睡下去就真要成睡美人了。」
「許珏,我一直在等你。」
許珏放慢了呼吸,仔細的去聽,但那呢喃聲卻越來越遠,他只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可是讓他辨認到底是誰又想不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進入了隧道的原因,許珏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滲血,相對的,他的頭卻越來越疼,突然間,耳邊的呢喃聲驟然消失,而他也失去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想起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顧琛,他的愛人。
單人病房裡,一男人頹廢的坐在病床邊,鬍子拉碴的樣子,應該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而病床上正躺著一名青年。
往日昳麗的面容此刻卻蒼白得緊,沒有一絲血色,往日紅潤的唇色也褪去了顏色,往日被男人精養的豐滿的臉頰也消瘦了不少,青年躺在病床上,就想像是一隻快要凋零的玫瑰,眼看著生機逐漸消散,卻沒有任何辦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