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就算会死,他?也愿意?试上一试啊,难道他?要被一个毫无人?性的渣滓困住一生吗?
宋寒衣并不?明白?他?此时心?中的汹涌,她只是眨了眨那双疑惑的眼睛,带一点关切,直直的看着?他?。
柳云轻轻笑了笑,小声解释:“大人?听来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吧,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遇人?不?淑,更甚过死亡。”
他?看向门外,静静看着?那晴好的景色,轻声道:“奴被那个人?买回去后,每每看着?这样的夕阳,想的都是不?如今夜就结束这一辈子吧。”
“后来她是死了,奴却没有解脱,谁会愿意?要一个不?能为自己生育的男人?呢?奴带着?小柔辗转漂泊,唯一接纳我们?的地方就是。。。”
宋寒衣渐渐理解了:“不?愿意?被人?渣困住一生。。。这倒是可以理解,若是有幸活下来,以后再择妻主时也可以自己用?心?了。”
柳云背过身,悄悄擦去眼角潮湿的泪珠,勉强笑了笑,点头应和?宋寒衣:“是,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奴若有幸再嫁,一定要择一位良人?。。。”
他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去,微微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着?宋寒衣,宋寒衣却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感受到他湿润的目光,敏锐的将?眼睛转过来,疑惑的看着?他?。
宋寒衣吃了口菜,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你看我作什么。。。唔,这烧茄子不?错,谁做的?”
柳云当即笑起来,眯着?眼睛回答:“是奴做的,只是最寻常的做法?,奴还害怕大人会不喜欢呢。”
宋寒衣打量了这碟烧茄子几眼,看上去却家常朴素,不?应该出现在唐国公府的擦桌上上,但是色泽鲜亮,咸香扑鼻,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是宋寒衣从进宫后就一直想吃的那口家常菜。
宋寒衣一边吃一边发出感慨:“寻常的才?好呢,府里这些厨子,折腾食材比我折腾犯人?还过分,我折腾犯人?能帮陛下判案,她们?折腾食材只能叫我难以下咽。”
说罢,她看向柳云,询问道:“你若是没旁的事,就别着?急走了,先在我家里当个厨子吧,厨房里那么多?厨子,做的都不?如你这道烧茄子让我有胃口。”
这正是柳云求之不?得的机会,忙不?迭的谢恩应下来,只是他?心?中还藏着?一件事,不?敢拿到?宋寒衣眼前来,只好扭扭捏捏的站在她的身边,殷勤的为她夹菜,宋寒衣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忘了给你赏银,一会你去找管家拿就行。”
柳云见她兴致正高,索性将?心?一横,顺势跪在她面前,小声请求:“大人?,奴不?要赏银,奴想求大人?一件事。”
宋寒衣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奴的儿子小柔,早到?了该开蒙识字的年龄了,他?虽是男子,奴却也想让他?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懂得几分道理,以后为人?处世不?至于失了分寸,嫁人?时。。。自己心?中也能有几分丘壑。”
宋寒衣赞同的点头:“这倒是,”
柳云见宋寒衣面色柔和?,并未露出不?虞的神色,甚至在夕阳的笼罩下,她脸上的那道疤都显得没有那么狰狞,于是柳云心?中稍定,继续得寸进尺的要求:“所以。。。所以,奴想为小柔请一位老师,教授他?礼仪道德,只是奴一届男子,没有相熟的塾师,心?中有些犯难。。。”
宋寒衣直人?快语的打断他?:“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为小柔请位老师?”
柳云面上显出几分为难,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绞着?手指,迎着?宋寒衣审视的目光,勉强笑着?。
宋寒衣打量他?几眼,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仪鸾司是有优待殉公者家眷的传统,只是这优待不?过是多?给些银两,日后多?看顾她们?几分罢了,像她如今这般,把家眷接到?自己家,解决生计,还要帮小孩聘请老师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遍观仪鸾司历代指挥使,也没有哪个比她更贴心?了。
宋寒衣心?中有点纠结,这当然不?是一个合理的请求,站在仪鸾司指挥使的角度,她给了柳云足够她安身立命的银子,将?他?从蛇头那里解救出来,可谓是仁至义尽,站在唐国公府主人?的角度,她对柳云不?可谓不?待下宽和?,处处体谅他?的难处,再帮小柔找个老师,朝中那些嘴巴碎舌头长的言官搞不?好会偷偷在奏折上说她的小话。
但是。。。宋寒衣静静看着?柳云皎洁如月的脸庞,一双清丽的眼睛像高悬天穹的明星一样漂亮,随着?纤长睫羽蝴蝶振翅一样上下眨动,那一双诱人?的眼眸中会透出明亮温柔的光彩。
宋寒衣想,他?的眼睛真好看。。。所以帮他?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请个闺塾师而已,言官们?说再多?小话,挨骂的也不?会是自己。
她渐渐听清自己心?底的声音——帮他?有什?么不?好?他?会更感激你,他?的眼睛中会露出更美丽的光泽,他?会更加全?心?全?意?的依赖你,像一株柔软的蔓草,轻轻攀附在你的身上,除了给你枯燥乏味,冷清寂寞的生活带来几分光彩,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坏处。
所以为什?么不?帮他?呢?
而且柳云做的饭很好吃。
宋寒衣又嚼了一口烧茄子,思绪忽的一跳,继而心?中大定——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动摇,她只是不?想失去好厨子,不?想吃不?到?这口美味佳肴罢了。
宋寒衣挑眉,爽快的答应下来:“这有什?么难的?改天我给小柔请一位就是了。”
宋寒衣答应得爽快,临到?事前却开始挠头,仪鸾司是人?脉广不?假,但是纵然她们?有阎罗殿阎王的人?脉,宋寒衣也联系不?到?可信的闺塾师,宋寒衣接连问了几个下属,都说这种事是家中夫郎负责,她们?只管出钱。
宋寒衣家中没有夫郎,也不?好到?下属家里去将?她们?的夫郎抓出来盘问,只好腆着?脸进宫问有夫郎的谢瑶卿去了。
谢瑶卿本以为宋寒衣有要事呈报,没想到?却听了满耳朵琐碎的家长里短,谢瑶卿无奈极了,瞪着?宋寒衣问:“你进宫来就是为了同朕说这个的?”
宋寒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补充道:“还有,他?做的烧茄子特别好吃。”
谢瑶卿看着?她,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还是谢瑶卿败下阵来,无奈的答应了她:“算了算了,看你这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朕帮你这个就是了,哪个外放的官员家里有要留京的闺塾师,朕问到?了就告诉你。”
宋寒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的回家吃柳云新做的家常菜去了,谢瑶卿却将?宋寒衣的请求当做一桩奇事说给了向晚听。
向晚听了也觉得新奇,笑着?感叹:“没想到?宋寒衣这么一个冷面的阎王竟然也会为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求陛下呢。”
谢瑶卿心?觉好笑:“冷面的阎王?谁?宋寒衣吗?”
向晚认真的点了点头,掰着?指头跟谢瑶卿分辨:“是呢,我和?陈阿郎都这么觉得,我第一次见宋大人?,就被她吓了一跳呢。而且她从来也不?笑,冷着?一张脸,看她第一眼,永远只能看见那道疤,多?吓人?,就跟阎王一样。”
谢瑶卿笑起来:“她不?笑又不?是因为不?爱笑,是她之前笑时,总会吓哭许多?小郎君,久而久之,她也就不?爱笑了,她并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冷漠残酷,寒衣也是个宽和?温柔的人?呢。”
向晚很难认同谢瑶卿的说法?,但还是努力表示赞同:“宋大人?与陛下既然是莫逆之交,那为人?处世应当与陛下相似。”
谢瑶卿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骂谁?”
向晚抿着?嘴笑起来,不?动声色的将?话锋一转:“不?过宋大人?若是要为那位小柔聘请老师,官宦家的闺塾师恐怕就不?合适了。”
谢瑶卿大略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一对父子如今是唐国公府家奴,官宦人?家的闺塾师再落魄再失意?,曾经的学生也是官家少爷,如今却要屈尊去教一个仆役的儿子,有心?人?若是知道,恐怕会以为是宋寒衣故意?折辱于人?。
“可是。。。”谢瑶卿揉着?额角,有些纠结:“朕也不?认识旁的闺塾师啊。”
向晚却有个办法?。
“陛下若不?嫌弃我的出身,我倒有个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