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不方便的话借我把伞,把我放在路边就好。”
城南殡仪馆席姚是第一次来。
隔代的长辈身体康健,偶有旁系老人去世,父母都不会带她来。
中国人关于阴阳的信仰刻在骨子里,哪怕是经无神论教育多年的席姚,经过重活这一回,也开始对这些事情充满敬畏。
这次不得不来,完全是本能驱使。
在别墅前等尹寄言的时候,遥遥望见眼熟的人,对方察觉到视线看过来,见是她,眼神变换如同盯上猎物。
周学文笑着走近,跟她打招呼,而有被害的先例在前,席姚充满防备,她默默后退一步,移开了视线。
男人轻笑出声,并不恼,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
“弟妹,不去殡仪馆吗?去的话我可以捎带你一程。”
他像是真的好心,席姚也因为话里的关键词蹙起眉头,愣了几秒,思索什么人去世能同时牵扯上他们两人,或者说周呈决和他。
心头一跳,她迈入雨中,仰头问他,“什么意思?”
周学文更觉有趣,“你不知道?”
席姚当然不想在他面前露怯,紧抿着唇没答。
不过这些面具在周学文面前并无多大用处,目光微凛,直直看着她,
“你跟周呈决怎么了?”
他有意探究,但席姚不想也没精力应对,满脑子都是‘殡仪馆’三个字,直觉不妙。
“你跟周学文认识?”
车上,尹寄言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头疑惑。
席姚稍稍回神,“算是。”
尹寄言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但席姚是那尹笠唯一的朋友,有些话在脑子里反复转了几遍,还是想说。
“你知道他爷爷是谁?”
席姚顿了下,“知道。”
汽车平稳行驶在笔直道路上,尹寄言侧头短暂看了她一眼,女孩自刚才上车就一直装着心事,此刻也并不轻松。
“这人阴晴不定,平时打交道多留点心眼。”
把席姚当自家小孩嘱咐,也懂得点到为止。
“我等会儿有会,叫司机过来等你,电话已经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与否,很快离开。
席姚茫然在大门口站了很久,才抬脚往里走。
布告栏上贴有最新的讣告,走近看了,终于确认心中所想。
手不自觉捏紧,看着亲属栏后有且只有的那一个名字,忽然切实地体会到他的孤独。
抛开血缘,这世上再没有他可以信任依赖的亲人了。
席姚呆呆站在那儿半晌,视线都渐渐失焦,才被一道中年男声音唤回。
“席姚?”
周明德就站在几米外的台阶上,身后是周秀安,以及刚刚才见过的周学文。
大概因为环境使然,也因为对后两者印象不佳,席姚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基本的礼貌。
他却不大在意,留下两人走过来。
“来找阿决?”
席姚还没来得及回,老人又道,“一号吊唁厅,他不见任何人,你去看看吧。”
他的状态跟之前碰面都有所不同,褪去严肃庄重,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因为失去亲人而失魂落魄。
席姚愣了会儿,然后点点头,准备朝里走。
只是眼神触到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两人时,又收回了迈出的脚。
她看着神色凝重的老人,犹豫了几秒,终于鼓足勇气,声音不大,但足以面对面的两人听见,
“您明明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周明德神色微变,却并未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罅隙从何而起,但只要有真心在,都可以弥补解释的。”
席姚其实心头有些怵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合适地称呼,悄悄呼了口气,又道,
“希望你们不会被误会绊住,浪费许多本该可以和睦相处的时间。”
“无论这误会是机缘,还是人为。”
她视线稍稍抬起,望向他身后,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