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四十多年,滬市離他越來越遠,家的影子越來越模糊,他只能靠著那張地圖去記住自己曾經的家在哪裡。
他起身指著上面的一個地方:「從前咱們家就住在這,推開門就可以看到江上的渡船。」
「那江很寬很長,白天的時候輪船從江上駛過發出鳴笛聲,破開的白色浪線會引來海鷗飛逐。」
他臉上是懷念的的神情,大概是想起了小時候的時光,他的表情也柔和下來。
「言言,我的心裡無時無刻不再想著那裡。」
「如果沒有認識你奶奶,我當初也許就離開了,可我認識了她,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解耀宗和她講年輕時和文秋葉相愛的故事,解言聽過無數次,但每次都百聽不厭,她的眼神專注,全身心投入到他們的故事之中。
因為她的敏感,她一向很容易與人共情,這是她的一大優點。
她也有少女心事,她有時候也會好奇「愛情」到底是什麼,看電影裡,愛是兩小無猜,是生死與共,更是解耀宗和文秋葉這種平淡純真。
所以,愛情好像是很美好的事情,可她看《梁山伯與祝英台》和《羅密歐與朱麗葉》,愛情的結局都是那樣讓人悲傷。
就連她的父母,她對於他們的模樣已經很模糊了,但她永遠記得他們曾經無休止的爭吵。
他們剛開始也是因為愛情相識的,可愛情也讓他們變得醜陋。
她很迷惑,這讓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陷入到那樣慘烈的愛情里,她寧願不要愛情也不願意讓自己痛苦。
但她不知道,當愛情來臨是沒有預警的,它推開她心門的那一瞬間,就會霸道的侵占她所有的心緒。
睡前,解耀宗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色塑膠袋,解言知道那裡面裝著的是家裡最重要的東西。
最上面的是解言的周歲照,照片雖然發黃,但照片上的小孩子漂亮的就像洋娃娃,從小她的頭髮就烏黑茂密。
解耀宗手掌撫著照片笑得眼尾皺起來:「我們言言,從小就是美人胚子。」
父母的優良基因在她身上全部展現,五官每一處都長得恰到好處的精緻,小時候她跟著解耀宗一起出去,身邊總會圍著很多同齡的小男生給她吃東西。
解言也笑起來,她是害羞的笑,笑起來很純真美麗。
再下面是解言的疫苗接種證、出生證明,戶口本……
幾乎都是解言的東西,可見解耀宗是如何把她視若珍寶,她是他最牽掛的存在。
最下面是一張紅色的存摺,解耀宗把存摺遞給她。
解言翻開,日期從二零零二年的九月開始,66續的有錢存進去,最的日子是上個月,存摺里已經有了十五萬多的存款。
「這些錢,都是爺爺留給你的,密碼是你生日,九九零七零七。」解耀宗目光和藹的看著她。
「別人都不知道,你爸爸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爺爺不在了,這些錢就是你所有的依靠了。」
解言生氣他說這樣的話,皺著眉手快的比劃:「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解耀宗笑了,他的笑容很平靜,平靜的凝滯出一絲悲傷:「爺爺也希望能長命百歲,爺爺還想看到你帶男朋友一起回來呢。」
解言呆滯住了,她低下頭沉默了很久,再抬起頭時固執的看著他:「如果爺爺不在了,我也不要活了。」
這次換解耀宗生氣,他抽出旱菸槍重重敲在她的手背上,敲的那樣重,一下子就見了紅。
解言紅了眼眶,但不是因為解耀宗打她。
解耀宗嘆了一口氣,他哀求她:「言言,爺爺已經老了,老的已經到了一個可以離開的年紀了,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可我只有爺爺,爺爺離開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緩緩的比劃,眼神里浸滿了哀傷,解耀宗占據了她從小到大所有的時光,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從來不敢去想像沒有他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人總是要離開的,有些人離開時默默無聞,有些人離開時轟轟烈烈,有些人活了一輩子什麼都沒有留下,有些人卻留給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爺爺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大事,年輕時不過教了幾個學生讓我覺得這一輩子沒白活。」
他撫著她柔軟髮絲,溫聲和她道:「但我最驕傲的,是有你這個孫女,你既聰明又善良,美麗的外貌不過是你最不值得讓人稱讚的地方。」
「所以你要好好活著,將來有機會替爺爺回滬市看一看,只要你活著,爺爺就一直在,明白了嗎。」
她不答話,但情緒平復下來,很顯然她明白了。
解耀宗看著她手背上紅腫的一塊心疼道:「打你的時候怎麼不躲一躲。」
這是他第一次打她,她沒說什麼,他自己現在反而後悔不已。
解言轉動手腕,輕輕笑了一下,一切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解耀宗送她回去睡覺,看著她乖巧躺在床上,親自給她蓋好小被子。
點上蚊香,放下蚊帳,又怕半夜山里會很冷,所以到外面把紗窗外的窗戶關上,只留一點間隙給房間通風,他做的那樣細緻,像從前她在家裡是他每天照顧她的那樣。
關燈時,他和她道晚安,蚊帳里傳出來重重敲打床板的聲音,那是解言獨特的和他道晚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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