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致广泛,喜欢搜集民间奇闻异事,也精通各种文字,熟读百家。
他十七岁时松山真人身死,便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究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忆起当年事,他们也曾是顶好的朋友,一起熬夜爬檐顶,一起上山打过鸟,一起抄过罚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只是后来……
宿回渊无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空。
众人等了许久,直到约定的时间,依旧不见楚问人影。
楚问最是守时之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怎会忘。
恰在此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像是血水滴垂在地面上的声音,窗外似是有影子一闪而过。
整个轩堂唰然寂静下来,所有人脊背后都泛起一阵凉气。
楚为洵面前温汤药的烛火,倏然灭了。
一旁的侍女吓坏了,急忙再去点,纤纤玉手抖成了筛子,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那烛火却忽然如着了魔似的,怎么也点不着了。
众人冷汗直冒,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清衍宗后山闹鬼的传闻……
而今天正是松山真人的忌日。
楚为洵蹙眉对身边弟子道:“你去楚问住处看看,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传报。注意安全,速去速归。”
那名弟子出门,吱呀一声,轩堂的大门开启。
可变故就发生在猝然间!
一。股莫名的妖风不知从何处起,轰地一声从大敞的门中涌进来,轩堂内全部烛火瞬间熄灭,周遭漆黑一片,只见窗外惨淡的苍白月色。
惊雷乍起,映着瞬间的亮光,众人也终于看清刚刚在窗外梭巡的黑影为何物——
只见一片苍青色道袍,有衣角悠悠飘起。
“那……那不是……”有人尖叫道,“是松山真人生前最常穿的道袍!”
轩堂内绝大多数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近十余年天下太平未生事端,弟子平日仅在清衍宗习武练剑,何等见过此等凶险血腥的场面。他们大多缩在长老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的目光还未从窗外移开,便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只比刚刚更甚。
“血……有血!”
宿回渊猝然回头看去,瞳孔蓦然放大。
就在窗外身影飘过的毫瞬之间,鲜血已经顺着木质地板缓缓淌到了众人脚下——
那名要出门的弟子纤弱的身子在狂风中飘摇,胸前赫然出现一处拳头大的空洞,从前胸到后背贯穿,双目圆睁,似是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再也做不到。
死状凄惨,极为可怖。
最诡异之处在于,即使周遭黑暗,宿回渊依旧能确认,那尸体旁并无凶器。
“啊!有鬼!有鬼啊!”侍女们哭喊着,有人尖叫着乱跑,黑暗中有人不小心打翻已经熄灭的烛台,还有一些人仓乱中摔倒在地上。
窗外阴风依旧。
“安静!”长老洪钟般的声音从坐上传来,众人虽甚是害怕,但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长老喝道:“运气,摆阵!”
宿回渊跟随众人跑到那弟子身边,探了气息,确实已经死绝了,身体尚还热着。
鲜血淌了满地,只是那血泊之中,赫然有一张白色宣纸,上面凄厉地画着血字,不似汉字。
文字传递信息不仅靠含义,同样靠字体与力道,后者往往能暴露出执笔之人当下的心境。
只见字体艮劲、狂乱、癫疯,力透纸背。
呛咳声再次从身后传来,楚为洵被侍女搀着颤巍巍走到那血符旁,看到上面的字身体骤然僵住,足下踉跄,喘了两口气,惊呼道:“这……这字符我认得,之前……之前私塾先生有教过。”
他红了双眼,颤声道:“这是西戎字体,意思是……是……寻仇!”
宿回渊目光一凛,不禁想起那日山脚评书人的话:
“松山真人魂魄不宁,不少弟子从后山路过,都被穿心而死,与松山真人当年的死法完全一致。”
“杀身之仇,不报不休!”
有胆小的新弟子已经快哭了出来:“松山真人慈悲!要寻仇也是找宿回渊那厮,现在在鬼界祸害人间,与清衍宗无关啊。”
清衍宗弟子们在轩堂四周结下了密不透风的剑阵,若有强行闯入亦或闯出者定被粉身碎骨。阵毕,众人围在尸体周围查看,有人轻声道:“这伤口……好生奇怪。”
确实如此。
宿回渊观察尸体身上伤痕,却只觉死法诡异。胸口被贯穿却并不见凶器,双目圆睁,嘴唇青紫,刚刚明明是生龙活虎的年轻弟子,如今死去不过一炷香,面上却已然现出些许枯瘦的皱纹。眼窝深陷,皮若树状,像是被人活活吸干了阳气。
他问道:“他之前是这副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