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什么痛。”饭叔经过一天的时间已经缓了过来,那天在向驰安面前的坚强也像是昙花一现,这会儿的饭叔又成了那个在宁桥面前脾气不好的小老头了。
向驰安站起身,吩咐护工这会儿不用他,随后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宁桥坐下。
宁桥看向向驰安:“撞叔的人呢?”
“已经抓了。”向驰安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坐飞机不舒服。”宁桥简单答了一句,“饭叔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就是骨折了,早上去做了个脑部的cT,结果还没出来,不过目前看没什么问题,就是要静养。”
宁桥看着病床上的人:“你说说你,给你寄那些钱,你不想着花,还天天往外面跑,这下看你怎么跑。”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饭叔哼了一声,“看在你考上大学的份上,今天不骂你。”
宁桥的眼睛亮起来,他看着向驰安:“我考上了?”
饭叔的手哆嗦着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把宁桥的录取通知书信封拿出来,他跟向驰安两个人都没拆,这是宁桥的人生大事,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该他自己打开。
宁桥接了过来,找到信封的拆封口,慢慢地撕开了信封,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纸张。
是他的录取通知书。
他迟了十年,终于拿到了。
饭叔咳嗽了一声,对向驰安说:“赶紧给他找帕子,要哭出来了。”
宁桥吸了吸鼻子:“我才没哭,现在要说你的事情。”
差点就被他带沟里去了,宁桥在心里说了句好险。
“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饭叔叹了口气,“你坐着,我跟你说点事儿。”
宁桥将信将疑地坐下,在饭叔要开口的时候他又制止了他:“你还是别说了,电视里边说这叫交待后事。”
饭叔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向驰安也是无奈:“没事的,医生说饭叔的情况没什么问题。”
宁桥这才停下来,认真地看着饭叔。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年轻时候的事情吗,我今天就跟你说说。”
饭叔的故事很老套,他不是大来县的人,他的老家在比大来县更偏远的小村子里,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正是混乱,知识分子上山下乡,他家里也来了个城里人。
那个人高大,儒雅,文质彬彬,一举一动都是他从来不曾接触过的气质,他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年轻人总是冲动,一片平静的面孔下是汹涌蓬勃的情感,他把一切好的都给他了,那时候下乡的人都是要完成工分才有饭吃的,那个人是城里人,自然不会干农活,他就什么都帮他干了,只为他的一个笑脸。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那人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他们会在深夜的麦田里勾勾手指,会在四下无人的玉米地里轻轻碰碰肩膀,会在插秧的间隙畅想着到大城市里的生活。
就在他以为他们会一辈子都这样度过的时候,政策突然变了,那个人要离开村里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人却对他说,等他回去安置好了之后,就来接他,接他到大城市里生活。
后来那个人就走了,在村里的一切他都没有带走。
他在村子里等了很久,等到村里他的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他依旧逃避着父母安排的婚事,最后他承受不住压力,跟父母坦白了这一切。
父亲被气到脑梗,住院几天之后去世,母亲在回家收拾父亲的遗物的路上,失足落水,也没救过来。
他如遭雷击,是自己害死了双亲,把双亲都埋葬了之后,他浑浑噩噩好几年,家里地荒了,养的家畜家禽早跑了,村里人都说他受不了打击疯了。
那天他收拾了自己家里残存的东西,往村子外面走,他等了十几年,没等到那个人来找他,所以他现在要走出去,去找他。
他身上没有钱,沿途捡垃圾,睡桥洞,走了一年,到了那个人说的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