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雪的话正正说在了叶瑾的心坎上,哪个儿子会怀疑母亲呢?又有哪个儿子知道错怪了母亲会无动于衷呢?至少叶瑾还做不到像他的亲爹一样六亲不认、对错不论。
“前辈打算追查真相吗?”叶瑾抬头眼含希冀地看着路舟雪,这便是打算同他合作的意思了。
予昭被囚于凤凰台的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年的判决,可是无论他怎么查验,得出的结果均是予昭之罪证据确凿,反而越查越洗不清,也就越对母亲失望透顶,连带着对亲妹妹孔雀也不喜起来。
若非凤凰忽然涅盘,叶云洲与瑶光的反应如此反常,尤其是最嫉恶如仇的灵钟大师,竟然破天荒地提出了一笔勾销,他这才又怀疑起来。
“你知道了什么?”路舟雪没有正面回答叶瑾的问题,定定地看了后者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察觉对方想要含糊其辞敷衍过去,不紧不慢地又补充道,“不愿坦诚相见,你我便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背弃了自己母亲的人,本君还不屑为伍。”
路舟雪此话绝非恐吓,有叶瑾相助,他行事会容易上许多,可若是没有,也不会怎么样,予昭之事虽然棘手,可细究起来却还不如当年萧月珩的旧案复杂,毕竟真相如何他清清楚楚,无非是证明一下罢了。
看着他冷峻的面庞,叶瑾微微一怔,忽然就从还把对方当作好说话的予昭的错误认知中抽离出来,言简意赅地说完他的现:“古籍说,凤凰重生的业火会焚烧罪恶,可母亲涅盘时并不痛苦。”
这便意味着她是无罪的。
路舟雪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叶瑾的说法,但态度也没有好多少,留下一句:“需要时我自会找你。”随后转身往凤凰台的方向走。
叶瑾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再次问出了那个他本来已经知道了答案的问题:“你当真不是她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如今的路舟雪,当真不是失望至极的予昭故意伪装出来的吗?
路舟雪原本已经走了,也并不打算再同叶瑾牵扯,但既然这便宜儿子还这样心怀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彻底死心。
路舟雪侧过一半身子冷冷看着叶瑾,抬手一道冰锥子就从对方脸颊擦着过去,哪怕再偏一寸,开花的都是叶瑾的脑袋:“我的孩子若像你一般狼心狗肺,便是弃了又何妨?”
意思就是少来攀关系,老子没你这样的儿子。
可惜呀,说起孩子,路舟雪不自觉又想起了旧事,他只养过一个,可是说是他养,实际上还是萧月珩照顾他,那家伙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岁杪哥哥,你这样的娇气,没有我可怎么办啊?”那人说话时还笑着,温柔极了。
往昔岁月的动容不足为外人道,面上路舟雪仍旧是冷漠不近人情,叶瑾被他冷酷的话语震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久久说不出话来。
路舟雪浑不在意地赤着脚走了一路,他对很多事都不太上心,若非回了凤凰台,看见主殿内千丝万缕悬挂成一张床的法器天白,他怕是也要把刚捡了个小女孩回来的事忘了。
许是没有父母庇佑而早慧的缘故,孔雀虽然没睡多久就醒了,可路舟雪不在,她竟也没有闹腾,等后者从石渠阁转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接近第二日黎明。
孔雀缩着手脚坐在床上眼巴眼望终于盼回来了路舟雪,男人才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小女孩睁着葡萄似的眼睛,一脸殷切地看着他:“娘亲。”
路舟雪:“……”
孔雀叫他娘亲,虽说听在耳朵里别扭,可是既然打定主意不跟小可怜计较,他也就没有去纠正孔雀的称呼,而是顺势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轻柔:“醒了?不多睡会儿么?”
女孩沉默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失去母亲的紧张与不安,路舟雪很轻易就通过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穿了她的内心,总归也是予昭的因果,他解决一个和解决一堆左右没有什么区别,如此想着,他轻轻地开口:“你娘亲不在了,你若是愿意跟我,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若是不愿意,我就送你到你爹那去。我给你机会,你自己选。”
路舟雪生得绝美,一旦温柔下来,即便是无情道修者也要流连三分,何况是一个少年失怙的孩子?
孔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抱住了路舟雪的手臂,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地喊了一声:“娘亲,”他身上有母亲的气息,而叶云洲自从朱凰被囚,从来没有管过她,所以,她选择路舟雪。
“我跟着娘亲,娘亲别不要我。”孔雀紧接着又语气哀哀地补充道,她何尝不知道路舟雪不是她的娘亲呢?这么喊不过是乞求对方的恻隐之心罢了。
“知道了,睡吧。”路舟雪道,外头天色还早,孔雀睡得晚,他记得萧月珩曾经笑嘻嘻地说过“小孩子就应该多睡觉,岁杪哥哥是大孩子,也要睡觉”,他不大会养孩子,但那人说的应该不会错,所以他打算让孔雀再睡一会儿。
却不想孔雀在睡去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很轻地说道:“娘亲,昭阳还在娘娘那,你不去拿回来吗?”
路舟雪一愣,对上小孔雀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忽然明白了这丫头是在提醒他呢,昭阳是予昭的佩剑,算得上本命剑了,既为灵剑,必然对当年东山旧事留有映像,也怪不得瑶光要把剑留在手里。
看来他还得找个时机把剑要回来才是,即便不为东山旧事,好歹也是小丫头母亲的遗物,拿回来也不过分,路舟雪在心里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