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估计是被扰了清梦,嘟囔一句神经病,没有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陈迟颂不记得当时自己了多久的呆,在春寒料峭的三月,身上被吹得冷到麻木,掌心的手机却活生生被他握热了。
他自嘲地笑出来。
然后就这么熬到天亮,把所有关于司嘉的联系方式拉黑。
他就当这两年喂了狗,歪路走完,跟头栽过,但当初不顾家里反对执意要上的金融院校还得继续念,半吊子的公司也没放,在周围同伴尽情享乐的时候,他开始在学业和创业之间连轴转,李夏明问他何苦呢,他一笑置之。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四那年,他提前修完学分毕业,回国。
那一阵局组得挺密,酒没少喝,和李夏明他们,还有和爷叔辈的,陈轶平不帮衬,他就自己想办法找门路,他当然也清楚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没想到公司还真被他折腾得有点像样了。
许之窈说他这副断情绝爱的样子蛮牛,然后反手传来一张照片。
合照,上面俩人,他都认识黎嫣和司嘉。
前者追了他挺久,后者他追了挺久。
放在以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这会儿肩靠肩,正对着镜头淡笑,一副姐妹好的样子。蛮讽刺,也蛮有针对性,他问许之窈什么意思。
许之窈反问他什么感觉。
陈迟颂就把那张照片点开,放大到15倍,那也是他时隔两年再次看见司嘉的脸,毫不夸张的说,当下是漫长的恍惚,她的头明显剪短,五官也长开,褪去曾经的青涩,更动人了,但笑意不达眼底,看着很空。
对,就是很空,给他的感觉和当年在香江湾楼底的那一瞥如出一辙,阳光照在她的肩身,丝,偏偏照不进她的眼底。
他半晌没回,许之窈也无所谓,又来一张诊断书“我和她没断联,最近跟她聊过天,感觉她状态不太好。”
但没想到会是中度抑郁,病史显示也不是最近才有,而是长达六年多。
往前推算,应该就是高一那会儿就有了。
可这件事他们从没一个人知道。
陈迟颂愣住。
消化的时间给完,许之窈点到为止地说,行了陈迟颂,只要你今天说一句跟司嘉真没可能了,那刚刚你就当我放屁,你们俩的事儿我也不会再管。
紧接着又问他甘心吗,人生有几个四年。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她没得选,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爱一个人。
烟又抽空一整包,酒也喝了好几瓶。
陈迟颂在许之窈来这些消息的三个小时后,也是那天即将结束的23:56,给她回了消息,问她司嘉在温哥华哪里。
他认输了。
他根本忘不了她。
比起失去她,他的自尊根本不值一提。
许之窈没有多说什么,只很快地给他来一串数字,和她就读的学校名字。
陈迟颂问她前面那个是什么,许之窈说是司嘉的电话号码,“她出国后就换了手机。”
又是颠覆认知的一句,陈迟颂怔了几秒,然后释怀地笑了笑。
所以之前他给她打电话,接的男声只是因为那张电话卡换了人用,他没打错,和她也并没有关系。
但终于得空订机票飞温哥华,已经是那年盛夏了,正值毕业季,陈迟颂如愿在学校草坪前见到了司嘉。
微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头又慢慢留长,她因身旁同学的话而勾起唇角,还是漂亮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怕突兀的出现吓到她,陈迟颂先拨了司嘉的电话。
听筒里是熟悉的嘟声,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因为手机来电的动静而朝同学做了个rry的口型,看着她在扫了眼屏幕后轻微皱起的眉,最后看着她接起。
“喂”
人声鼎沸都不再,这是陈迟颂时隔四年再次听见她的声音,温和平淡的,夹杂在周遭同一片蝉鸣里,让他有了一种将要和她重逢的实感。
可就在陈迟颂穿过人海,要向司嘉走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黑色西装,手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比他还盛装出席点儿。
迈出去的脚步就这么生生停下。
与此同时司嘉也因为他长久没出声而挂了电话,她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他只能看见她脸上自内心的笑意,阳光炙热,他却僵在原地,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血液不流通,有点凉。
那天最后打破这一切的是葛虹的电话,说不管他在哪,赶紧回来,陈轶平心脏病。
陈迟颂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的狼狈。
他垂下手,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司嘉的反方向离开,耳边的热闹很快消失不见,他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北江,就像他悄无声息地来,走的时候也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也是那趟航班,在途径阿纳德尔上空,遇到了强气流颠簸,他床头柜里至今还留着那封写了一半的遗书,也想过如果当时他真的出了事,司嘉会是什么反应。
还是根本早就忘了他这个人。
万幸的是后来平安降落,陈轶平也从鬼门关被救了回来。
他就把临走时拍的一张照片给许之窈,问她司嘉旁边那个男的是谁,许之窈有点意外,说你碰上他了啊,他听她的语气也就懂了,问你认识他是么。
许之窈就当面交代了点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