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恩稍微产生了一点迷茫,但很那些迷茫就被眼前的困惑取代了。
因为他觉了那伽有些不对劲,它之前是静静地悬浮在生态缸中,两条非人的手臂也垂在身体两侧,白色丝随水波漂浮,那应该是它休息的状态。
现在却换了个姿势,改成了弯曲着骨骼节节分明的背脊,尾巴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着部分粗长的尾巴,头颅低垂着,就像人类抱着双膝一样。
丝挡住了这头可怖怪物的脸,看不出表情,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它身上散出来的不宁。
在看见黑人类进来后,这头人身蛇尾的怪物才展开身躯,倏地抬起头颅,那双暗淡的竖瞳也瞬间变亮,带着灼热的光芒看过来,仿佛刚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是种错觉。
可偏偏路恩却感觉出来了,仅仅是因为它见到自己后没有迅趴在玻璃上。
即使他并不是很明白那是为什么。
直到路恩拎着铁桶,走到比上次离生态缸还要近的距离后,里面庞大的怪物才迅甩动尾巴,粗长的尾巴展开,缓缓摆动着朝下方移动,一直到能够与路恩的视线齐平。
它伸出蹼爪趴在玻璃上,水流拨动如海藻般的白色丝,露出了它那张五官如鬼斧雕刻的立体面庞,肌肤是病态的灰色,从太阳穴至下巴的轮廓处密密麻麻长满了黑色鳞片,耳鳍激动而兴奋地竖起。
除去它脸上非人的特质,只看五官会让人错认为这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可现实却是这张怪异的脸突然在玻璃后放大,会受到不小的压迫和惊吓。
至少实验室的灯光光线充足,比起在昏暗的宿舍内,路恩是看得清楚却又猝不及防的,他心里也是稍微吓了一跳,才稳住想要后退的脚步。
而在成体期间,需要伴侣抚慰的渴望达到了顶峰,那伽一无所有,只有昨天身体中那些孔洞贮藏的伴侣的气息慰藉,所以它现在对路恩的情绪感知也达到了极点。
它瞬间捕捉到了黑人类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恐惧。
对它的恐惧。
那伽以为即使伴侣会恐惧自己,它也不会放伴侣离开,却仍旧被伴侣害怕的情绪伤到了,尽管只有一点,也会抑制不住难过。
它知道,是因为自己那张脸。
丑陋而可怖的脸。
*
路恩脖颈惯性往后缩了一下,很快又想凑近了看那伽的状态,不料下一秒,这头人身蛇尾的恐怖怪物,却忽然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下去,并且垂下头颅往后缩了缩。
离他远了点,似乎闹了些别扭,但眼睛却时不时偷瞄路恩的神情。
如果路恩没看错的话,这可是个稀罕事。
他纳闷起来,那伽除了会害羞,也会闹别扭吗?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就这样两个物种对不上脑电波对不上的人和鱼互相看了几眼,路恩才率先有些赧然地收回目光,才走向升降台给还潜伏着不动的那伽投喂食物。
但他几乎一动,正在“闹别扭”的那伽也就跟着动了。
它是跟着升降台缓慢向上游去的,因为那样可以和伴侣的视线齐平。
虽然那伽心底有些难过和自卑,但并不妨碍它要一直一直盯着路恩。
庞大的阴影团随着升降台的上升而上升,一直到了铁壁封盖的顶端。
路恩镜片后的视线一扫过去就现了不对劲,他注意到了封住生态缸顶端的类似于铁盖的封口边缘处沾了点深褐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路恩放下铁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窗口,而是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触碰了一下那些干涸凝固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已经牢牢地粘在铁壁上。
手指被裹在黑色手套中,透过胶质材料,只能碰到铁的冰冷。
冰冷之余,下方传来了怪物不安分的用指甲叩在玻璃上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上方的黑人类打开那个能够连接他们距离的窗口。
它迫不及待想要与伴侣接触,毫无距离地紧贴在一起。
路恩被它弄出的动静唤回神,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窄小的窗口,弯下身挑了几块血没那么多的鱼块,然后小心着放入窗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