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第一次派出传骑后,就应该马上核实关口的情况,然后立刻把消息送到蓟县。
再怎么晚,第二批传骑也不应该晚于今天。
但他等了整整一天,眼看着日头已经落山,暮色开始降临,渔阳的传骑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这让王雄的不安越扩大。
直呼赵恺之名,可见他已经有些急怒交加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明日必须立刻派出快马,前去质询一番。”
这些年大魏军中缺马缺得厉害,传骑使用的马匹,很多已经算是驽马了。
但就算如此,河北战事一起,蓟县的传骑,先要保证西边消息往来的通畅。
所以是不能轻易乱用的。
因为渔阳的迟钝,逼的王雄不得不决定提前往那边派出传骑。
这让本就坐立不安心情烦躁的他,越恼怒起来。
“待战事一了,看我如何向太傅告你失职!”
正当王雄坐立不安的时候,突有下属前来禀报:
“使君,不好啦,城外来了一群溃兵,吵嚷嚷地要进城!”
王雄一听,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溃兵什么溃兵”
下属脸上有惊慌之色:“好像正是前日派往渔阳的援军,听他们说是被人伏击了,如今溃兵聚于城下,鼓噪着要进城。”
王雄大惊失色,霍然而起:“什么走,去看看!”
暮色混沌如砚中残墨,数百来名溃兵拖着十几面残破旌旗涌过护城河的吊桥,来到城下,乱糟糟地对着城头大呼:
“开门,快开门!”
“开城门!蜀虏追来了!”
“我们要进去!”
……
城头守卒被惊动了,有人探出半张脸看向下边,但见城下一片混乱,城门口处更是挤作乱蚁。
拖回来的十几面残破旌旗有五六支倒插着,不少人脸上还有半凝固的血迹。
跑在最前面的十余“溃兵”推搡哭喊着,将混着碎骨的马粪甩向城头守军:
“开门啊,耳聋了吗快开门!”
有人甚至高举起已经被污秽涂抹得斑驳难辨的旗帜,正中还有个碗口大的破洞,对着城楼火把高呼:
“眼瞎了吗看不到这是什么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看到下边这般动静,守城的校尉越不敢轻易开门,只能是让人以最快的度去请王使君。
眼看着城门久久不开,城下的溃兵里,一名断臂的士卒突然扑跪在淤泥里,高举的断肢处露出森森白骨——实为削尖的羊腿骨裹着染血的麻布。
他对着城楼疯狂叩,额角撞在碎石上迸出血花:
“崔校尉!俺是第三曲的王阿牛啊!你忘了吗我去年还到你家庄子干过活呢……”
城头的校尉看不清城下那个自称王阿牛的家伙是什么模样。
就算是看清了,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每年给他庄子上干活的人多了去。
但两日前派出去的援军里,确实有他庄子上的人。
当然,他也不在意城下这些贱民的死活。
但他却很在意自己的死活:
才不到三天的功夫,派出去的援军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蜀虏在哪里!
“蜀虏在哪里!”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有人在他耳边喊出了这句话。
王雄趴在城墙上,使劲伸长了脖子地往下看,似乎想要看城门口的一切。
但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城头的火把,并不足以驱散城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