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窍看到那些影响自己逮墨影虫的彩灯就来气,暗自在旁边给他捣乱,一会儿刮一阵风一会儿弹一道雷,让他满院子地追着短路的灯线跑。
观昏晓将煮熟的猪肉条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抬头看见表哥跟放风筝似的拽着彩灯四处跑,刀锋一偏,无奈地摇了摇头。
“表弟!蒜泥白肉少放点蒜!”
“那你为什么不吃水煮肉?”
大年三十的白天,便在表哥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独角戏下闹哄哄地度过。
冬天天黑得早,今年冬天比之往年又格外冷,不到六点就已经夜幕换黄昏,家家户户灯火璀璨,映照着天上的星辰,汇成两条近乎镜像的光河。
大街小巷飘出了饭菜香,观家也不例外。因为观昏晓做的菜比前些年多,所以香气还要更浓郁些。
院子里,彩灯下,观昏晓摆上一张团圆桌,八道菜在桌上围成圆形,中间搁着一碗以粉丝、黄花菜、腐竹、南瓜等食材熬煮而成的斋菜,三张椅子前分别放一只青瓷酒杯,装着三种不同的饮料。
临卿和与连青酌负责端菜摆碗筷,观昏晓则抽空上楼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黑色套装,衬一件红色大衣和围巾,身形笔挺,气质温柔。
连青酌抬头打量他的着装,唇角微弯,理了理同样琨红边的黑色唐装,右胸盘扣上垂坠而下的琉璃长结也与观昏晓腕上的手链遥相呼应。
两人虽然一古一今,站在一起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点同根同源,同出一家的味道。
把大红色穿满全身的表哥见状,有一种被孤立了还不知道该骂谁的无力感。
当然,这种无力感在亲爱的表弟双手递上压岁红包,笑眯眯说一声“新年快乐”时便烟消云散。
临家习俗,无论年纪大小,结婚与否,长辈都要给小辈压岁红包,以消除祟戾,藏聚福气。
观昏晓和临卿和是同辈,但他们喜欢这个习俗,因此每年都会互相交换红包,讨个喜头。
“同乐,同乐。”临卿和呲个大牙,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上,“我就说……诶,怎么是两个?”
观昏晓淡定地抽走底下那个:“哦,这是天窍的。”
连青酌看他一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临卿和一无所觉,惊讶道:“给猫准备压岁红包?那外面的麻雀和鲤鱼有吗?”
“有啊。”观昏晓将两个红包都揣回口袋,“它们今晚的口粮增加两倍,并且添了红豆末。”
临卿和甘拜下风,竖起拇指道:“在过日子的仪式感上,你是这个!”
说着,不等观昏晓回话,临卿和又转向连青酌,热情地招呼他落座。
烟花四起,鞭炮声响,处处都是热闹而繁华的景象。
三人置身其中,举杯同庆,便也从这浩浩荡荡的繁荣汪洋里盛起属于自己的一瓢,与古往今来的万万人贺一桩喜事。
观昏晓的面容在闪烁的华光间明灭,连青酌悄悄将椅子朝他那边挪动,心潮随烟花声起落而澎湃,有些被压抑已久的感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越过阻碍,从眼底倾泻而出,冲击着名为“不可造次”的理智堤坝。
观昏晓盛了碗斋菜,白瓷勺浸在金黄的汤汁里,轻烟蒸腾,将他面貌掩去,只留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吃饭,别看我。”
连青酌轻笑,手指纠纠缠缠地拉住他的衣角,扯了扯他的口袋:“我的红包什么时候给我?”
“那是天窍的。”观昏晓痞里痞气地瞥他一眼,眼尾弯起狡黠的弧度:“你要抢它的小鱼干粮票?”
连青酌给他夹了块鱼肉,微微笑道:“那粮票上的鱼是不是叫观昏晓?”
观昏晓轻哼:“不,叫‘你做梦’。”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临卿和在对面看着,嘴里的米饭都变成了又酸又甜的狗粮。
而在另一边,三只等待投喂的小流浪在落地窗前排排站,看着漫天烟花揉着打鼓的肚子,由衷地叹息一声:
“老大说的‘猫粮’啥时候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