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不愿意去回忆,只想那些令自己开心的事,比如常被人恭维,比如前程
似锦。
昨晚有应酬,唱歌唱到深夜1点半,回家洗漱后将近3点才睡觉,早上
多睡了会儿,早饭也没吃,起床后清理了一下房间,打扮了一下,即到了中
午。林英走出卧室,看到肖一峰正坐在沙上看电视,保姆王大姐在厨房做饭,
女儿晶晶关着门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读初三,在贵族学校寄读,今天周末回
家了。
林英在肖一峰侧面的沙上坐下来,对肖一峰说:“明天我要去趟a城,
一个女同学四十岁生日,很多同学都去,大家相约见见面。”
肖一峰手中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又换了一个频道,好久才斜眼瞟
了林英一眼,然后立马掉转目光看电视,又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抽动了两下,
神情似笑非笑,不知是从鼻孔里还是喉咙里出“哼哼”声,哼了两声转为
了有节奏的小调。
林英瞥了他一眼:一副不阴不阳的鬼样子,眼睛明明在对着电视,可那
目光阴沉沉的,像秃鹫,像放出冷风的阴冷岩洞,口里听上去在哼小调,其
实压根就是在心里咒娘骂老子。他那德行,她太懂了。
林英不说话,不屑地乜了他一眼,一撇嘴把不满憋回了肚里,垂下眼帘
想她的心事。
林英不便多说,因为她对肖一峰说的是假话。这次要约会的人是一位领
导,是在林英人生路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领导,早几天他打电话给林英,让
她过去陪他过生日,他快退休了,有些落寞,人一落寞的时候就思旧。他在
电话里说:“昨夜又梦见你,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那时的你真漂亮。”
算来他们将近三年没有见面了,激情早已不再,但她还是想去看看他。毕竟,
一颗芳心曾为他开过花;毕竟,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这个人,林英是不能对
肖一峰说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对夫妻偶尔碰撞的目光中挂上了一层厚重
复杂的屏障。他们也说话,但往往在说话前,心里要转几个小九九,说话时
一边眼睛偷偷地在对方脸上睃几下,一边在心里疾分析,揣摩对方心思,
似乎是在进行一轮斗智斗勇的谈判,或是警察与罪犯之间的较量。
这夫妻之间的事,林英想不明白。要说没文化,不高不低也读了个大专,
可一想到婚姻这码事,她的脑壳就涨:她与肖一峰是自由恋爱的,当初自
己确实芳心暗动,秋波明投,声色并用,打动了其时还十分腼腆的正宗处男
肖一峰,成就了这段姻缘。最初的日子虽然有着磨合期的磕磕碰碰,可“两
口子吵架不记仇,床头吵完床尾和”,总归有牵挂,有寄托,有爱在。按理说,
情感这罐酒理应越酿越香,可不知为何,随着日子的累积,他们的婚姻就如
一面被风雨侵蚀了的土砖墙,裂了缝,而且越裂越开,摇摇欲坠。
现在的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在一个锅里吃饭,有时在一张床上睡
觉,可越看越像两个关系不太正常的国家的使馆人员,有时候出于共同利益,
表面上和平共处,实则貌合神离,更多时候是互相防备,明争暗斗,彼此投
过来的那怀疑的、飘忽的、冷怨的目光,令人打寒噤。
他们是一对怎样的夫妻?是一个怎样的家庭?林英,县委办公室主任,
漂亮能干,呼风唤雨;肖一峰,最吃香的城建局局长,成熟稳重,风度翩翩,
谁不说这是最美好的组合?谁不说这是最和谐的家庭?谁不投以羡慕的目
光?事实上呢?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明白,金边马桶一个,外边好看,里面
奇臭。
他们之间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