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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年李勇(第1页)

一丛夹竹桃开在校园的一角,在夏天的夕阳里,散着温婉而寂寥的光华,有风从远方来,温柔地爬上了花瓣,试图为他拭去不为人知的落寞。少年李勇坐在树下的水泥墩上。看天边那轮将落未落的斜阳,那一抹一抹红得有些凄艳的云,是否是太阳离世时喷出的鲜血?

他双手抱着双膝,一本书放在穿着黑色人造革凉鞋的脚前,脚趾头像虫子一样裸露着,一绺乱搭在额上,看向远处的目光凄然无助,有如与母亲失散、独自徘徊在草原里的小羚羊。

他想起了已经化成灰,长眠在公墓里的父亲,他想起了与父亲玩骑马的游戏。父亲曾经是一个如阳光般快乐的人,那时他在公安局上班,工作忙,外出的时候多,在家时,父亲就趴到地下,让他骑在背上,向前爬行,他双手扶着父亲的背,嘴里喊着“驾!驾!”把父亲当马骑。父亲很疼他,带他出去时总会给他买很多的玩具。

李勇从小成绩很好,他妈妈一直认真辅导他,那时候他很快乐。

后来他现父母亲常常关着门在屋里吵架,有时候深更半夜被他们吵醒,他心里烦,起来站到屋子中间,妈妈抱着他哭。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隐约感觉到父母之间有了隔阂,可是他们为了什么事吵,他不知道。后来,父亲出事了,进了监狱,没了工作。妈妈和外婆整天愁眉苦脸。父亲回来后,开了家店子,白天晚上都在外面,对他不闻不问,不再是从前那个开心的父亲。父亲与母亲之间,就像挂在屋檐上的两根冰凌,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冰冷地对峙着。现在父亲死了,死于非命,他没有见到父亲死后的样子,据说很难看。他很难想象,像一棵杨树一样挺拔的父亲,死后的样子会难看。

很小的时候,穿一身制服的父亲在李勇眼里像屹立在外婆家后面那一座丰茂稳健的大山,像外婆家门前那一棵躯干笔直、耸入云端的杨树。又如童话剧中法力无边、斗志无限的圣斗士。

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勇有了烦恼?是父母有了争吵后,李勇就有了不为人知的孤独,他常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看书,戴上耳机听音乐,他不想听到他们那些声嘶力竭的争吵声,不愿看到他们如乌云般的脸,在家里唯一的乐趣是与“莎莎”玩,“莎莎”是李勇家里养的一条纯白如雪的小母狮毛狗,是青沙的表姨送给他们家的,妈妈为她起了个名字叫“莎莎”,“莎莎”不仅漂亮可爱,而且聪明乖巧,极通人性,李勇忧愁的时候会把“莎莎”抱在膝上,对她说话,说那些不能对人说的话。记得那次李勇知道爸爸被关进了监狱后,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他很想与人说点什么,又怕看到别人的眼光,在他看来,妈妈与外婆的眼光如冬日的暮蔼,把他的心在寒冷的世界,外人的目光充满了猎奇,疑问,甚至轻视,令他浑身冷,所以他只想躲,躲在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伙伴,那就是“莎莎”,“莎莎”是他的知己。他眼泪汪汪地问“莎莎”:“我爸为什么会被关?他不是专门抓坏人的吗?怎么自己成了坏人?”莎莎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安静地望着他,不声不响。李勇又说:“莎莎,人为什么喜欢吵架,为什么要去干坏事?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听话呢?”又问:“我爸爸要多久才能回来?”问完又呜呜哭起来,“莎莎”懂事地舔了舔他的手,他抱着“莎莎”越越哭得伤心,泪水把“莎莎”的头都浸湿了。哭了好一阵,心里才舒服些。

可后来“莎莎”不在了,在奶奶去世前一个月“莎莎”不知患了什么病,不吃不喝,当时妈妈忙于照顾病中的奶奶忽视了她,于是有一天死了,死在李勇的床前。李勇与妈妈守着“莎莎”大哭一场,买了个木箱把她葬在河岸柳树下,难受的时候,李勇会到“莎莎”的坟上与她说话。

少年李勇的心里有太多的困惑。

父亲本来是一个让人敬仰的警察,可他到底怎么了,生了些什么事,怎么会成为罪犯,李勇不知道,他太小,母亲不愿和他说,自己也想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吵架,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越大,这个家越不安宁,大家烦恼越多。父亲坐牢,失业,到被人杀死,他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恶魔潜伏到了他家里,给他们带来了重重灾难。他那颗还没有成熟的心,像被扎入了无数看不见的小刺,再压上一块重重的石板,疼痛,沉闷,压抑。

天边那一轮斜阳终于不甘不愿地沉入了地底,那些淡红色的云彩也如父亲坟上的花圈纸,被风慢慢吹落。天渐渐成了铅灰色,像是要压下来一般。李勇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一个孤岛上,学校的那些雄伟漂亮的建筑物和来来往往、花花绿绿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把他一个人扔在孤岛上,找不到方向。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双腿上,一些湿漉漉的东西洒湿了膝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小手温柔地落在他背上,李勇抬起头,宋娉蹲在他身边,清亮的眼睛在幽色黄昏里闪着干净而柔和的光。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里的红血丝,红血丝上蒙着一层水雾。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地融化,化成一片比鹅毛还轻的雪。她伸出自己纤细的白如宣纸的小手,抓住他环在腿上的长手,攀过来,再用另一手盖在上面,李勇看着她,嘴一扁,眼一眨,泪水又流了出来。

宋娉的眼中也眨起了泪花花,说:“别难过,别难过,你还有妈妈。”

可我再也没有爸爸了。李勇的泪越流越汹涌,声音哽咽着。

宋鼻子一酸,眼泪也哗哗流了出来,说:“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要坚强。”

李勇擦了一把鼻子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伤心,想起小时候和爸爸在一起的事。”停了一会,他抓住她的手,不再流泪,眼中有了异样的闪动的光,呼吸变得急促

谈恋爱!谈恋爱!不远的地方有两个调皮的学生嬉笑着跑过去,口里叫着,边跑边回头。

李勇一下子松了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他感到双脚有些麻,站不稳。宋娉去扶他,他推开了她的手,说:“你快走,上课了。”自己扶着夹竹桃树干弯着腰站着。宋娉慢慢往教室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站了一会儿,他俯身按摩了一阵双腿,然后低着头,摇摇晃晃向教室走去。

他们的学校是全县教学质量最好的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他们读初二,班上有四十个人,男生二十八,女生十二。李勇因为个头长得高坐在最后面,宋娉比他矮了半个头,坐在顺数第三排。留着短的年轻女班主任老师坐在讲台上望着大家。李勇低着头从外面进来,大家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望着他,就像看着一只罕见的热带动物。他们家的事同学们都听说了,大家把他当作了新闻焦点,一看到他就指指点点,还有外班的同学特别找到他们的教室来看他。李勇感到自己一下子成了学校的新闻人物。他很害怕那些人,那些目光像锥子一样在四面八方钻过来,一直把他的身心钻得千疮百孔,血迹斑斑。李勇低着头从宋娉的身边经过,走向自己的座位,教室里响起了轻微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李勇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想一定是讲与自己有关的事。班主老师大声说:“不要讲笑话!看书!大家安静了下来。”李勇回到自已的座位上,拿出了一本数学书,想复习一下当天的功课,前几天为父亲的丧事耽误了一些课,今天上课时精力又不集中,老师讲的课根本就没听懂。这会儿去看,书上的弯弯曲曲的数字全变成了一些闪着怪光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觉得头胀,越胀越大,有晕眩感。他合上书,把头伏在书本上。

宋娉拿一本语文书在看,实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书上是一张脸,沾着泪水的脸,李勇的脸,这个多灾多难的不平静的夏天,少女宋娉有了人生的第一次爱情。每天早晨,她的意识刚刚清醒就会想起那个人,穿一件白色衬衣,蓝灰色牛仔裤,面带愁容的瘦高个男孩子,他握过自己的手,紧紧地抱过自已,他如那棵开在校园墙角的寂寞夹竹桃,满是忧伤和孤独。她感觉有无数粉色的、温暖的小花在心间挤挤开着,让心房盈着一种甜蜜的痛。她用手轻轻地在书本上抚来抚去,就像在抚摸李勇那一头微卷的、每一根都怀着悲伤的头,她想用自己的温情慢慢为他拂拭。

宋娉,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走到了她的身边,严厉地盯着她。

宋娉吓了一跳,抬头看老师一眼,说:有蚊子。她摸摸自己的脸,在烧。

老师又向后面走去,走到伏在桌上的李勇面前,拍拍他的背说,到我办公室去一下。

李勇站了起来,愁眉苦脸跟在老师后头去了办公室,他比老师长得还高了。

李勇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对面,双手垂着,低着头看脚尖,等着挨训。老师搬了一条凳子到他面前,叫他坐下,他不坐,老师自己坐下来,说:“你家出事了,大家都很同情。你伤心难过也是正常的,但你不能沉迷在悲伤中不能自拔,那样会影响学习。你以前一直很优秀,要保持下去。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好吗?”

李勇点了点头,他也想坚强,也想不影响学习,也想保持优秀,可是感觉自己的心被钻了无数小孔,有风穿来穿去,那些孔会合上吗?

葬完父亲后的第二天晚上,妈妈严肃地对他说:“你已经过了十四岁,已经是个大人,无论生什么事,都要能承受。好好读书,将来出国。”

李勇还没有想那么远,没有想过出国,顶多想考个一流重本。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说要他出国,听说留学要不少钱,一般人家去不起。现在父亲死了,妈妈一个人负担,更别想了。他想是因为父亲死了,妈妈希望他成才心切才这样说。

李勇很想坚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目前,上课时他老是走神,想爸的身影,想“莎莎”,有时想宋娉,想起爸爸与“莎莎”很难受,想到宋娉时心里才舒畅点。脑子里装着这些,老师说的什么,就全没进去。这是很糟糕的事,可李勇现在做不到不想。

离开老师的办公室,李勇低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又开始想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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