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正有闪电明亮划过,照得江褚寒的脸霎时惨白,他气恼的脸上几乎有些狰狞。
一场大雨仿佛能将所有痕迹洗刷干净,可隐隐过往忽然在这暗夜里抬了头。
卫衔雪慌张地从书房边奔出来,但他脚下如同灌了铅,一口他死死咬住的气哽住喉中,将他所有的思绪一时堵了完全,他不敢再想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可紧接着他脚下不察,夜里踢着台阶整个人往前一扑,膝盖顿时狠狠撞在台阶上,疼得他倒吸了几口凉气,紧接着就被奔涌的思绪撞进了脑海。
那本他死死攥着的账册摔在地上,卫衔雪伸出手想去拿,可他的手颤抖一下,又停住了。
卫衔雪伸出去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捂过去了。
大雨哗哗地落着,毫不留情敲打下去,他分明是膝盖疼得厉害,可喘不过气的胸口仿佛被人攥了一把,掐着他的心口,让他一时疼得站不起来。
江褚寒方才的话这才在他耳边重新如雷贯耳地响过去了
“借刀杀人”、“掩人耳目”、“死心塌地”……
每一个字眼落在卫衔雪耳中都有些太过陌生,无情又绝对的话从江褚寒口中轻飘飘说出来像是判词,将他这一生都置于“笑话”二字里,让他瞬间就落进了凝望不清的深渊。
当年的事真的过去太久了吗?
卫衔雪乍一想起,还能记得刑部的牢狱里有人将他死死按着,有重重的棍子打在他的脊背上,冰冷的水透过湿布灌入他的口鼻,还有一根根的长针无孔不入地刺进身体……
更遑论他至今也忘不掉当年入京路上他都受了如何的折磨苦痛。
他求而不得的自在被他错看的感激塞回了胸膛,他指着心甘情愿四个字,在侯府里没有一日不在看着江褚寒的喜怒活着,可他到头来说什么……骗他?
江褚寒都是在骗他……
那账册落在眼里,卫衔雪再追究账册真成了笑话了,当年原来真的是江褚寒故意为之换了北川手里的毒药,他明明知道有人要陷害于他,却还伸着一只无形的手推波助澜,只将他往牢狱里更深地推了过去。
偏偏卫衔雪还觉得是他将自己救起,对他那么信任感激。
卫衔雪支起磕得生疼的膝盖,强撑着站了起来,心里只有离开这一个想法。
他才往前踉跄走了两步,忽然就听到了从栏杆旁着急喊过来的声音:“殿下”
卫衔雪如同惊弓之鸟,被这一声吓得退了一步,可他反应过来声音时才有些恍然地抬起了头,那栏杆上跳过来一个并不高大的人影,那人戴着斗笠,身上几乎要湿透了,他手里横着短刀,一脸着急地望着他。
“降尘……”卫衔雪几乎是心头一酸,他望着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喉中一时哑然,“你……”
卫衔雪当年进了侯府不久,侯府里不缺侍卫,降尘再跟着他也只是拘他在一方天地,因而就没将他留下来,就当天大地大的任他来去。
不想在这关头,还是降尘回来找他。
降尘还不知道卫衔雪刚才听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来得突然吓到他了,他在两步外停下,“殿下,近来外面流言四起,你可要跟我……”
“我跟你走。”卫衔雪当机立断朝他过去,但他触到降尘湿漉漉的胳膊时又突然停了一下,“你怎么今日来了?”
“今日不是还有……”
几个燕国来的暗探才死在了侯府里,那流过的血迹怕是都还没散干净,卫衔雪警惕地朝周围望了一眼,“你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降尘有些不明白,“我今夜是偷偷来的,可是殿下,据我所知……”
如今外头虽是有些说法,甚嚣尘上的流言说要拉燕国质子出去祭旗,不过这事情那位侯府世子一己压回去了,现如今侯府应该还没到不能留的地步。
可卫衔雪抓着降尘的手忽然紧紧一攥,他望着降尘身后的眸子动了动,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降尘耳边的声音被大雨盖住了,他这才敏锐地回过头,那雷雨声下天光一闪,几个人影出现在了身后。
侯府里的暗卫像无处不在,卫衔雪身边风吹草动,立马出现快得像是及时雨,但这一刻如同讽刺,就连此前那些燕国暗探嘴里说的“眼线”二字也忽然变得具象起来。
降尘立马偏身拦过,“你们想干什么?”
“公子听属下一言。”那些暗卫往前几步,平日时常跟着的鼎灰对卫衔雪好言相劝,“世子想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