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衔雪手指攥着,“我,我不想见他。”
降尘仿佛只等他这一句,他眉眼一厉,当即将头上的斗笠解下,往卫衔雪头上盖了上去,“殿下跟我走。”
他一把提过卫衔雪的胳膊,带着他往后一撤,朝那昏暗的雨夜里冲了进去。
夜雨哗哗地落在卫衔雪身上,寒冷的雨水拍在斗笠上,往下划过他的肩膀脖颈,整个人都寒彻骨髓似的,降尘架着他动作缓了些,却半点也不敢停顿,立即冲着侯府的边墙奔了过去。
可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前面窜过来,手里的长刀与降尘手里的兵刃一撞,擦过的火星瞬间被雨水浇灭了,降尘手腕都麻了一下,只能带着卫衔雪落了下去。
跟着侯府的护卫举着火把过来,火把上面盖了伞,大雨也没能熄灭的火光将庭院都照得明亮起来。
卫衔雪没想到会有一日被鸦青拦下,鸦青沉默的眉眼望着他,仿佛有些不忍,却又提着刀说了一声:“得罪。”
降尘转了转手腕,他朝身旁道:“殿下还走吗?”
卫衔雪将一个“走”字咬在牙关,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知道只要他说走,降尘就是拼了命也会带他离开,但他真的走得掉吗?
那重重火把之外,熟悉的人影走过来,江褚寒身边有人打着伞,他身量高大地站在几步之外,眉头深锁地盯着他。
江褚寒喊了一声:“阿雪……”
“你过……”
江褚寒一个“来”字尚未说完全,就听卫衔雪丧气的话透过雨声传过来,“你放我走吧……”
“世子。”卫衔雪几乎有些决绝地望着他,“你让我走……寒世子。”
“你喊我什么?”江褚寒比当年第一回听卫衔雪喊他“江世子”时还要惊诧,他衣袖里手指屈着攥了起来,接着冷声道:“把他带过来。”
江褚寒话音落下,鸦青也不停顿,提着刀就朝降尘拦了过去,几招走过,降尘抓着卫衔雪实在难以招架,他才松了半点,卫衔雪立刻就被劫过去了。
鼎灰与另外一个暗卫一道将卫衔雪抓住了手臂,卫衔雪头上的斗笠在拉扯挣扎的时候掉了,大滴的雨水直接朝他脸上拍了过去。
他眼角微凉,一把伞当即遮过来了,那人是侯府的管家秦叔,他佝偻着身子望了卫衔雪和江褚寒一眼,低头不语。
卫衔雪的动作对着秦叔也霎时停下了。
江褚寒走过来,他语气生硬地说:“你跑什么?”
江世子仿佛是当真不明白,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他顺过去,的确说得无情无义,可卫衔雪只听了那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回头来问他一句真假,他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吗?
“我这几年,对你不好吗?”江褚寒低着头,他往日里笑起来眉梢带了点潇洒,可如今不笑了,望过来的目光好像带了点阴沉,冷冰冰的。
“这几年”在卫衔雪心头飞快地飘过去,仿佛是将卫衔雪心里存的情谊勾出来了,他也曾是感激期许地在江褚寒身下一日日缠绵悱恻,可那一日日的情爱能在泥淖的沼池里生长出来,就能掩盖从前的混乱不堪吗?
卫衔雪闭上眼,“当日有人问我,今生所求为何……我望着深锁的宫墙回他自在二字,世子觉得呢?”
“我这一生……”卫衔雪身上湿漉漉的,他觉得遍体生寒,他眨着冷眼望向江褚寒,“世子不明白……你只会把我关在侯府的庭院里。”
卫衔雪的“自在”二字仿佛也往江褚寒的心口上扎了过去,“我不明白……”
江褚寒活到现在都被拘在京城,他去过一次边境,在广阔的天地里看了一次父母走过的疆场,但他只在那一次的冬日,将卫衔雪从燕国接了回来。
然后他就用自己求不来的自在,一样束住了卫衔雪。
“这话你之前没同我说过。”江褚寒往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要去摸一下卫衔雪惨白的脸,“从前我说什么,你都会应。”
卫衔雪对着那只手整个人都往后一缩。
江褚寒停住了,他盯着人,冷漠地一字一句,“但我走不了……你也别想离开。”
接着他目光往后一挪,就看见了后面的降尘,降尘从前就打不过鸦青,来回几招还是不敌,被鸦青横刀扼住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