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路姿势跟别人也不一样。
丫鬟们都是双手袖在腰前,低头走路,姜姜也是,可她步伐很小,总像是一步跟着一步走的,有时都觉得她不看前路,可她也总能精准地走路。
有点儿像是,她抬头,瞧准一个方位和路线,接下来便交给双腿自己慢慢走路,脑袋和眼睛用在别处。不像其他人,是紧盯着前方走的,所以总让人觉得她连走路都像在发呆。
夕阳正盛,在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昏黄的纱衣上,若用季节形容的话,姜姜像个万物枝叶低垂、沉静的秋天。
姜姜提裙走进屋内。
徐慕白迎视着她,待她走进时,伸手捏下她袖口后方的半截干稻草。
秋燕瞥了眼,从这个动作,她就觉得公子和姜姜似乎……不太简单。
率迟笑问:“你去哪了,怎么身上还有稻草?”
“去厨房烧了会儿火。”
“?”率迟奇怪,今日不是去找小桃了吗,怎么又烧上火了。可他转瞬又想,估计是去小桃家里帮忙烧火了。
姜姜也没解释。反正她一向不多话的。
徐慕白:“用过膳吗?”
姜姜点头:“用过了。”
率迟起身:“姜姜来了,我便离开了。明日午时再过来。”
徐慕白点点头。
随着率迟离开,秋燕也收拾徐慕白用过的晚膳。
外面夕阳沉下来,窗口吹进凉意。
姜姜转身从衣柜中找出一条毛毯,半盖在徐慕白腿上,半蹲下身帮他压实。
“小桃如何?”徐慕白问她。
“她有喜了,需得养身子。不过王大娘很照顾她。当天就杀了一只鸡。”
“嗯。”徐慕白盯着姜姜的发旋,还有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他有种想帮她伸手理到身后的冲动,可又克制住了。
“公子今日还是有发麻感么?”
“好多了。这几日每日醒来腿都有点儿酥麻感,然而不痛。若是抬,也能稍微抬起一点。”
“那就好。”姜姜低声道,“公子可以试试走路了。”
不知为何,徐慕白总觉得姜姜今日声音低落。
可他揣度,大概是见到小桃的缘故。
姜姜不是木头,她也经常会伤神一下,就譬如小桃成亲,她甚至还能得“心病”,可那件事她却是只是逃避了几天,没有太大反应。
临睡前,照顾完徐慕白躺下,姜姜总会举灯去徐慕白的收藏室内翻寻她的医书看,只不过今夜她找得久了点,徐慕白听着她来来回回地翻书声,像是对拿哪本举棋不定似的,又像是哪本都不舍得,看了又看。
可她出来,却没有带着书,反倒早早铺床躺下。徐慕白隔着纱帐问她:“今日不看书么?”
“不看。”姜姜回答。
铺完床铺,她起身吹灭了更靠近自己的两盏烛火,躺下睡了。平日里她要做很多事,伺候徐慕白,观察槐树,她种的那些药材,还有睡觉前看会儿医书,看累了很快便能睡着。
只有今晚姜姜睁着眼睛,侧身见霜华满地,一直没睡。
次日,徐慕白刚起身坐在饭桌前喝清茶,远远见到率迟大跨步走进门。
他诧异放下茶杯:“不是说午时再来吗?为何这么早?”
“我岂止是早,是昨夜压根没离开。”
率迟不拘小节,坐在徐慕白面前,从茶壶中倒了杯热水醒脑,大口灌下。
“出了什么事?”
“昨日我本来想走,可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这院子,就留了下来。”率迟道,“不知是因近日南边水患,来京城的流民多了,小偷小摸地多起来,还是其他人有意监视。”
率迟点到即止,徐慕白身份在徐家仅有老太爷和几个老爷夫人知道,可在宫内不是秘密,否则他当年也不会无故坠马,还找不到凶手。
这几年因为徐慕白腿断了,加上圣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照拂,才消停了下来。
徐慕白打了他继母两巴掌这件事,未必不会传出来,又让有心人想起他来了,想要试探他的近况。
总之——
“府内这几日要办及笄礼,出入人多,我又从大内调了几名兄弟过来。”徐慕白双腿好转之事,不能说出去,否则又得招致麻烦。这几年徐慕白院子一直没什么丫鬟,乃至小厮,就是为了这件事考虑。
率迟偏头朝向姜姜:“姜姜,公子腿快好这件事,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姜姜点头:“我知道。”
姜姜是个嘴严的,率迟倒也知道:“近日你也别出去,就寸步不离守在公子身边。这几日我也留下来住。”
姜姜点头。
她站在衣架边整理徐慕白的衣物。
徐慕白之前算是跟她挑明过身份,她也慢慢想明白了,更何况,这次监视院内的人,除了率迟提的两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
沈澜找到了她,却没有直接将她掳走,也许就是因为太傅府不好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