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阿媛抓住他的手,眼睛里的光忽闪不定,像是一个从深山里走出来的小鹿,眼神中罩着一层迷雾。
“是,我派人查访了许久,包括你之前待的吴家。”6斐问,“你可还记得那个陈嬷嬷”
“记得,她是吴夫人的心腹,扬州一别,不知道她被卖到哪里去了。”阿媛点头。
6斐说“她亲口证实了此事。当年是她配合着窦夫人将你送到了吴府,并且将吴夫人的儿子则送往了王府。”
阿媛的呼吸一下子乱了,她抓着6斐的手紧了又紧,几乎挠出血痕。
“我娘是窦英华,那我爹不就是”她抬头看向6斐,“宫里的大皇子不就是吴夫人的儿子”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吴夫人对她的算计,她在关键的时候选择给了吴芳菲一条生路而不是她,这些困扰她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事关重大,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都不敢妄下定论。”6斐道。
如果仅仅是阿媛认父不难,但其中涉及了皇室秘辛,甚至是储君的废立。而这当中一旦出了丝毫差错,阿媛这颗小脑袋便要身异处了。
阿媛站起身来,她揉了揉眼睛,转身捡起地上的画卷。
“别看了,不过是一个抛弃了你的女人。”6斐随之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她。
“我再看看。”她握紧了画卷,红了鼻头,认真地盯着画上的女人。
她们长得可真像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阿媛甚至以为这是6斐画的她。可再仔细看看,虽然她们的五官相似,可神态却相差甚远。画中的女人下巴微抬,满脸的张扬自信,像是站在了山的最高处,睥睨天下。这样的神态,阿媛绝不会有,她是卑微的、弱小的,即使偶尔还保留着一丝骨子里的桀骜不逊,却也差不多要被命运磨平了。
看着看着,阿媛的眼泪便落下来砸在了画卷上,双眼起了雾气,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握着画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6斐夺过她手中的画,一把扔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阿媛带着哭声大吼。
她正弯腰要去捡,6斐一下子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推倒在椅子上,他扶着椅子两侧把手,看着她“这般狠心抛弃你的女人,你还要认她吗”
“可她是我娘,我还没有见过我娘的样子”阿媛嘴角一瘪,哭出了声。
“即使从你生下来她就亲手把你送给别人,你也要认”
“6斐,你不明白,你一直都有娘疼,我没有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到清水村的,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爹娘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我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了”语无论次地说着,阿媛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6斐的表情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没办法,不争气的是她,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抬起臂膀环过她的后背,咬牙切齿的安慰她“怕什么,你还有我。”
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之别什么地位之差了,她紧紧地抱住6斐,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有爹娘,没有家,她已经在这世上晃了二十年整。
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自己真的是赵大头的女儿,那么她虽然憎恶自己的父亲,但绝不会再心心念念地奔着一个残忍的结果而去。
换子从知晓她性别的那一刻起,她的母亲就选择了姨母的儿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
她的存在,是被她母亲亲自否决了的,多么残忍的答案。
这一晚,阿媛是在6斐的怀里哭着睡去的。命运对她太残酷,而她此刻只想找个能依靠的怀抱安稳地睡过去。
“二十岁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见她睡熟,躺在她身边的人低头凑在她耳边抱怨她。
次日,阿媛从6斐的房里走出来,孙妈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着阿媛的目光像是染了毒液的箭矢。
“孙妈妈。”阿媛忐忑地走上前。
本以为孙妈妈会教训她一番,最不济也要说一些话来暗示她谨守本分,可没想到孙妈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巧地从她身边走过。
阿媛“”
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腿离开,不料一件袍子突然从天而降罩在她的脑袋上。
“这一件是你哭湿的,你负责洗干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阿媛伸手扯下脑袋上的衣裳,闷声闷气地回答“知道了。”
6斐的温柔只会出现在她哭鼻子的时候,其余她没有哭的时间里,他则负责让她哭出来,例如现在。
洗衣房里,见阿媛拿着一件男人的袍子在洗,让其余人看她的目光又变了一层。
“有些人命真好啊,一飞冲天”
“听说老爷不仅对她另眼相看,还让她在书房伺候了整晚”酸酸的语气从旁边传来。
“这么快就爬上老爷的床了,往日的确是小瞧了她”
类似这样的闲言碎语阿媛平时并没有少听,在6斐对她做出一系列出主仆关系的动作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日的结果。
“阿媛,你不辩解几句吗”同样从顺阳郡王府被卖出来的丫环春喜问她。
“辩解什么”阿媛低头搓着衣裳,心里却在警惕6斐这衣裳料子可不菲,她可千万别洗坏了。
这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是清者自清,无意辩解。
春喜点了点头,对着阿媛竖起大拇指“有气量,是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