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岁的孩子,刚抱上时觉得还好,越走就越重,双臂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都,脑海中仿佛都叫嚣着让他放下。
更何况冬日里刺骨的雨水不断地浇上来,牙齿在抖,喉咙在颤,浑身都仿佛针扎般刺痛——
思绪乍停,谢暄双目微瞪,猛然一凛地站住,低下头,屏息掀起被褥的一角。
灰黄的天光从缝隙里进去,只有小小的,一拳的光,平铺在一张脏得看不清面目的脸上,然而在一旁的雪白皮毛上,不知何时已洇出一团刺目鲜红。
孩子的唇动了动,谢暄听不清,侧过脸附耳下去,
“你……累……”
微弱却竭尽全力的两个字后,颤动的眼睑蓦然垂下,嘴角渗出什么,谢暄迟疑地伸出指尖轻轻拭过,被雨水泡皱的指腹骤然殷红。
他,他是死了吗!
谢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什么横亘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就疼,又闷又沉的疼。
“别……别怕。”
谢暄惊于自己的嘶哑与颤抖,却不知这句“别怕”是说给孩子,还是自己。
梁府的大门终于遥遥映入眼帘,那大门上高翘气派的飞檐震掉了一个角,医班在那儿,傅行简也许也在那儿,他只要一直向前迈就能走到,就能救他。
“别怕。”
再开口,愈沉哑,却趋于平稳,他这次在跟怀里的孩子说,却不知他是否还能听到。
“医班在哪儿?”
“你怎么了这是,抱的什么?”
“我问你医班在哪儿!”
怒吼将这人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向大门指着,“在……在里面。”
“兰时?!”
谢暄抬头,目光顺着这人指引的方向看去,虚晃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踉跄而来,大氅翻飞,他眨了眨眼,头顶乍暗,身上蓦然一沉,那件鸦青色的大氅已在自己身上,
“别压着他!”谢暄晃过神来,颤抖地将怀中的包裹递出去,“快看看他还活着吗,快看看!”
傅行简接过,只打开一角,神色突变,立刻将包裹递给身边的人,“快去让医师看看!”
一直压着手臂上的重量蓦然消失,谢暄心头一空,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团月牙白的锦缎包裹消失在视线内,想站起来,脚尖却一软,猛地跪进水坑里。
碎石刺进膝盖,他此时此刻才觉出冷,觉出疼,压在喉间的那块巨石却又重了千钧不止,
“傅行简,他好像死了……”
这一路上再难再累都始终干涩的双眼,怎么会在见到傅行简的瞬间崩然泪下,浑身虚脱。
“不会的,他还活着。”
干净沉稳的声线让谢暄的喘息微顿,哪怕明知道傅行简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仍是莫名地被他安慰。
然后后知后觉地,准备迎接责备。
然而身下一轻,他竟被打横抱起,引起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
“干什么!”
“去喝碗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