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温明惟说,“我这辈子后悔的事不多,你是一个。”
谈照还没来得及还嘴,他又说:“没杀你我后悔,你死了我也会后悔。你就不该出现,死活都碍我的眼。”
他腔调奇特,不像单纯的骂人,但总归不是好话。
谈照手背青筋一跳:“现在要死的是你,你也有今天啊,温明惟。”
“……”
一般人听了这话可能会害怕,但温明惟面无表情,答得随意:“也挺好,我该感谢你。”
不巧,郊外路况差,正撞到一个深坑,车身猛烈一震,巨大的惯性把温明惟甩出座位,被捆缚的双手拉不住什么,旁边伸来一只手臂,把他扯进怀里。
肩膀被动一撞,温明惟终于痛得变了脸色,伏在谈照身上筛子似的抖,刚凝了点的血又汹涌地往外流。
除了血还有剧痛下的冷汗,不出几分钟,他后背就湿透了。
谈照被迫感受他颤抖的频率,咬着牙,问吴安:“你他妈能不能开快点?”
司机委屈:“你还没说去哪呢。”
“找个位置把我和他放下,让追兵跟你走。”
吴安明白了,当即顺着前方道路开进一个陌生小镇,关闭车灯,在一个隐蔽巷口紧急刹车。
谈照动作快,半拖半抱地带温明惟下车,藏东西似的把人裹在自己的西装外套里,回手一关车门,这就要走。
四周一片漆黑,镇上连路灯都没一盏。
吴安有些担心,身为“心腹”,谈照其实不跟他交心,他不知道这位城府深沉的新上司肚子里究竟有几个算盘。
吴安降下车窗,悄声问:“我等会甩开追兵,回来接你们吗?”
“不用。”谈照的气息比夜更沉,竟然说,“我找个地方把温明惟埋了,回头再找你。”
第79章玫瑰碎片(17)
克尼亚郊外的夜空黑沉如墨,潮湿的风里酝酿着暴雨。
车门开启时,温明惟嗅到一股腐朽草木的味道,但下一秒,谈照的外套兜头罩下,只剩血腥味。
他没几分钟又昏迷了。
昏沉之中,有一股力量扣在腰上,迫使他前进。
温明惟本能地挣扎,但心里有一个声音突然说:“趁现在,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不知道那声音是谁,温明惟惊了一下,挣扎得更凶。
他很少有这么激烈的肢体动作。
年少时他活得像野兽,眼睛鼻子耳朵牙齿四肢乃至尾巴都是捕猎的工具,但后来几乎荡平了整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只需端坐于王座,当一尊雕像,身上所有的部位,五感六识,都用来对付自己,很少再对“外面”的某个人挣扎。
但血流太多,体力有限,他主观上的激烈其实很微弱,不到片刻便如风中残烛,熄灭了。
再次醒来时,他仍然在车上。
温明惟辨认了几秒才现,身下的震动来自于行驶的汽车。
车窗上挂着黑色帘布,边缘漏进一缕白光——天亮了。
车里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