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想到了那个挺着肚子找到她面前的姑娘,一张漂亮的脸蛋,丝毫不输她年轻时。她笑得得意,将肚子挺得高高的。她又想到她提出和离时,那人问她想要什么。她当着那个外室的面说,她可以留下孩子,不过生产后,要将外室送入青楼,三月之内接满一百个不同的男人。她想着那人阴沉的脸色,想着前一刻还笑得得意的姑娘,惊慌失措的尖叫与怒骂,她笑了。她的得意源于她的肚子,同时她也清楚,她的价值只有生孩子。
那人说她太狠了。
狠吗?她不觉得。那个姑娘仗着自己年轻,仗着自己能生孩子,故意闹到她面前,难道不狠吗?既然敢做,便该承担后果。若不是她不想与他们纠缠,便是她薛家势弱至此,便是她直接将人卖入青楼,又能如何?本朝律法,妻有卖妾室以及外室的权利。
碧涵见她喝了多了,忙按住她要斟酒的手,递了一杯茶过去。“你喝的够多了。”
薛念接过茶对她颔道谢,碧涵问,“想到要做什么吗?”
薛念点头,“等李冰李将军,跟她去漠北,开家豆腐坊,专卖豆花。”她偏头痛碧涵说着、笑着,“我问过缨儿了,她说漠北适合种豆子,倒是我买些田地,雇人种豆子,我自己开豆腐坊。”她虚空做了一个磨豆子的动作,“卖甜咸两种口味的豆花,余下的豆花还可以做豆花面,还可以自己养蜂取蜜……”她畅想着未来,唇边含着笑。或许会很难,但总比在京中时轻松自由。
碧涵问,“你会做豆花?”京中长大的女子,高门钟鼎之家,年岁又差不了多少,便是不认识,也是见过。
薛念点头,看向宁安。“我弟弟喜欢她,有一年听说她喜欢吃豆花,回来便找了人自己学了。”她说着说着便噗嗤笑了,“他笨,怎么都学不会,倒是我学会了。”眼底是浓的藏不住的忧伤,不知是想起了曾经的繁华如今的落魄,还是感念早逝的弟弟,只顾悲春伤秋不作为的母亲。
碧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宁安,薛念又道,“当年她大婚,我弟弟还添妆了。”薛家长子长孙一代代传下来的金饰,他一股脑全给她了。薛念的声音越来越低,“傻乎乎的,添妆也不说一声,谁知道是他给的。”
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然,把几人的身影扯得悠悠长长,交叠在一起。宁安站起,“不早了,散了吧。”她有些晕,阿朱扶住她,她轻轻摇了摇头,“太晚了,你们别回去了。”夜晚归家,不安全。
众人起身屈膝送她离开。
她走后,童掌柜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捂着心口道,“王妃在,我都不敢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碧涵笑着调侃,“你既不觊觎她的东西,也不想着她的地位,更不巴结着她,你怕什么?”
童掌柜看了看四周,见没旁人,才道,“不知为何,我看着她总觉得怕。”
月没赏完,酒未喝完,苏朝所在的院子便传来了消息,苏朝要生了。几人赶紧喝了醒酒汤去帮忙。碧涵心急,云鬓微微松散。她刚走进院子,便觉得苏朝这次的声音与上次生子不同。还没来得及问,接生嬷嬷便道,“祁夫人这胎怕是不好生。”
碧涵拉住她,“祁夫人怎么了?”她算了下时间,该是还有半月才是。
接生嬷嬷道,“不知碰了什么,晚上都睡下了,突然便出血了。”
碧涵走进内室,胡姑姑已经带着人一一检查她的所食所用了。“府中的东西都是经过细细检查的,祁夫人可有碰什么其他东西?”胡姑姑问。
这几日一直跟在苏朝身边的丫鬟想了想道,“昨日祁夫人回了一趟家,拿了些女儿穿的小衣衫。”京中一直有穿旧衣的风俗,说是孩子刚出生小气,不能穿新衣,要穿身体康健的父亲或是兄长的衣服,待满月之后,才可穿新衣。
碧涵不懂这些风俗,接了消息过来的宁安道,“京中确实有这种风俗。”她的禾苗出生后穿的便是王爷幼时穿的小衫,想想出生后穿的是哥哥姐姐的小衫。“那些小衫呢?快些拿去给大夫看看。”苏朝自入府以来便没怎么出去过,便是出去了,也有三四个人跟着,就怕她大着肚子,路上出了什么事。
阿紫帮着去拿小衫,找到后即刻送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王妃,小衫中被夹带了一枚香囊。”香囊不知是何人何处配的药材,均是伤胎之物。
这些小衫,都是苏朝早早备下的,洗干净了,每隔几日拿出来晒一晒。她入府之前刚晒过,又逢这几日阴天,拿回来之后便没动。昨日还同伺候的嬷嬷说若是再无太阳,便生个炉子烤一烤,省的沾了潮气孩子穿着不舒服。
如今也无法多想,只能等明日再差人去查。好在人员备的齐全,可以吊命的百年参也是不缺,虽废了些心力,天快亮时,总算有惊无险,生下了孩子。
接生嬷嬷将孩子抱出来,碧涵小心接过后问,“儿子还是女儿?”
接生嬷嬷笑道,“是个小姑娘。”她压了压襁褓让王妃看婴孩,“虽早了几日,但总归是足月了,孩子长好了。”
宁安问,“朝朝如何?”
接生嬷嬷道,“祁夫人还算清醒,待会儿收拾好王妃便能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