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高深莫测随他这句问话破了功,谢暄鄙夷地暼了一眼,却也只得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
“我能到老天爷的指示,知道以后会生什么。”
这么一解释,那股子招摇撞骗的味道油然而起,一声谑笑入耳,苏赫巴鲁蓦然欺身向前,单手支在座椅扶手之上,不过瞬息,气息便扑打在颊边,
“那你现在问问上天,看我今天会不会放过你。”
向下施压的胸膛如铁壁般,用力抵上的双臂未见丝毫作用,仿佛狸奴戏鼠,苏赫巴鲁长指一勾,轻易将奋力躲避的下巴擒住,“怎么,难道你还要为傅行简守节不成?”
“苏……苏赫巴鲁!”谢暄惊惧地紧咬牙关,每个字都咬得艰难,语却是前所未有得快,“伊克郭勒部和苏兰特部已经私下结盟,他们正在囤积兵粮,伺时要起兵谋反!”
已经骚弄到眉睫的气息乍然停滞,下颌的剧痛让谢暄忍不住低呼一声,原本憋着的眼泪大颗掉落,顺着苏赫巴鲁的手指滑落,汇集在虎口之处。
北狄看似是一国,但其实是由二十一个部落组成,实力小的依附于王族,实力强的自然也有不服统治的。
这么多年来,武力不弱北狄为何会被西羯频频打压,也正是因为内乱频起的缘故。
苏兰特部地处北狄西陲,不服了几代,虽有些实力却不足为惧,可伊克郭勒部却不同,这可是北狄第三大部,是大汗的左膀右臂!
“呵,傅行简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一抹浅金在苏赫巴鲁的瞳孔中暗暗涌动,透出凶狠之意,“哪怕是美人,知道的太多也会变成死人。”
“我知道的是多……”一说话,两颊就仿佛要被捏断一般得疼,谢暄眼眶绯红,扑簌簌地掉着眼泪,“我还知道你们将轻视这两个部落的叛变,大都最终在明年春去夏来之际彻底覆灭,可汗之位将会被伊克郭勒部现在的领特木尔取代。”
苏赫巴鲁怒极反笑,“你若是想活命,不该蠢到用激怒我的方式。”
下巴被松开,激痛未退,谢暄紧扣扶手,僵直着身体,直到这股疼稍微消退,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眼眶绯红,泪痕犹在,然而本该狼狈的人却抿了抿唇,眸光微动后竟是肃然。
“一个苏兰特部叛变听起来宛如笑话,加上一个伊克郭勒部虽有威胁但也不足为惧,他们就是算准了你们会这样想。”
谢暄紧靠椅背的脊背缓缓直起,而占据上位的苏赫巴鲁竟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苏兰特部守在甘綦江东岸,西岸虽就是西羯,但中间戈壁荒漠相隔,西羯若从这边进攻,走到了也会筋疲力尽,粮尽援绝,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苏兰特部也能守住,可若西羯兵赶到之时,苏兰特不是抵抗而是供粮呢?”
苏赫巴鲁双目微微瞪大,瞳孔几不可见地微颤。
“再过三个月,甘綦江的水将牢牢上冻,兵马可行,西羯兵将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苏兰特部、伊克郭勒部好酒好肉地奉上,借用西羯兵力将一举攻入大都,北狄王室将就此改名换姓。”
“西羯凭什么帮他们。”
“疆土。”谢暄仍紧紧盯着苏赫巴鲁的眼睛,“甘綦江以东,包括苏兰特部在内的三大盟都将拱手让给西羯。”
“那我又凭什么信你。”
“伊克郭勒的特木尔最近是不是给部族内兵将新换了衣物盔甲?”
话音还未落,苏赫巴鲁周身一震,瞳仁骤然紧缩。
一个部落的衣服旧了换新,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很少这样统一更换,但这也不足以引起大楚的注意,更不可能被一个娈宠说得这般清楚。
苏赫巴鲁怔仲过来,敛下微变的神情,“说下去。”
“这些旧物将会悄悄运送至苏兰特部。”谢暄站起,身形相差虽大,气势却高入云霄,“至于这些衣服最终会穿在谁的身上,相信不难猜。”
大批的西羯军想要混入北狄军队难度如同登天,可若穿着北狄兵将的衣物甲胄,一时间又岂能分得清。
“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天说的。”谢暄指了指房顶。
“这般筹谋绝非一朝一夕,他们何时开始,又何时同西羯勾连,西羯将派多少兵马,是从甘博尔山进军大都,还是从不儿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