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尖叫着下坠,声音急速远去,夏德里安们合力将舱门关上。
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坐在了地上。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军装夏德里安发出一阵咳嗽,「打也打完了,来说遗言吧。」
「说你大爷的遗言。」拘束服夏德里安伸手往桌子底下摸了摸,拽出一盒雪茄,掏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扔了一根给对面。
「雪茄剪和火柴呢?」军装夏德里安问。
拘束服夏德里安僵了一下,而後道:「忘了。」
「唉。」军装夏德里安叹了口气,「真不想承认你就是我,太蠢了。」
「去你大爷的。」拘束服夏德里安显得很不耐烦,「从我接收你的记忆到现在也就过了几个月,我能办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你也不想想你都计划了多少事。」
没剪子也没有火,两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举动,把雪茄干叼在嘴里。
「不过该做的事你都做了。」军装夏德里安说,「作为报酬,我们还有十五分钟,想问什麽都可以问,我会如实回答。」
「你是要向我供认罪行吗?暴君制造了另一个暴君来审判自己?」拘束服夏德里安冷笑,「真不愧是亡国之君啊伟大的陛下。」
「我不是国王。」军装夏德里安厌倦地说,「亡国之君是我们的疯爹。」
拘束服夏德里安:「那可不是我爹,别把我算进去。」
「但你的体内有我的基因。」军装夏德里安道,「别骗自己了,我很清楚那个过程,整个植入过程一旦开始,你会无法抗拒地变成另一个人,即使能够保留本体意识,你也会无可避免地受到基因原主的影响。」
拘束服夏德里安嘲讽地说:「所以你就是这麽变成你那个暴君老爹的?」
「是啊。」军装夏德里安露出同样嘲讽的微笑,「我早就疯了,也早就死了。」
弗朗西斯科·夏德里安——历史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连记载他原名的皇室文书也早已被战火付之一炬。
夏德里安最初的身份,是帝国君主制时期最後的皇储。
那个妄图造神的,末代君主的儿子。
他那疯爹一脉相承了整个皇室家族的狂妄和残暴,为了造神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把自己的儿子也扔上试验台。
造神计划开始的时候夏德里安十五岁,那是无忧纪元的开端,从这个世纪之初开始,他觉得他就已经死了。
没有尽头的实验,没完没了的实验。
手术台,柳叶刀。
疼痛,尖叫。
血,无尽的血。
「整个造神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围绕基因技术展开的。」军装夏德里安道,「最初培育的基因样本,是从我那个疯爹身上提取的。」
「我有这段记忆。」拘束服夏德里安嗯了一声,「然後他们把培育成熟的基因植入到了你身上。」
「那之後就你就不再生长了,衰老速度也很慢。」拘束服夏德里安问,「那个时候你多大来着?二十岁?」
「或许吧,忘了。」军装夏德里安说,「我是整个计划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那之後我那疯爹还想拿自己做实验,可惜还没取得进展,君主制就灭亡了,所有的一切终於火海——亡国之君丶亡国之君的宫室丶连带着埋葬了无数代疯狂暴君的墓地……全部被大火烧毁。」
「挺好。」拘束服夏德里安躺了下来,「这是你乾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我那个时候根本不是自己。」军装夏德里安在自己的肋骨处按了按,猛地呛出一口血,「植入基因最初的十年里我脑子像是有一万个家伙在吵架,皇室历代的暴君都在我的脑子里大发感慨,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成了我那个疯爹,有时候又像成为了我的哪个十八代祖宗,反正都不是正常人,皇室里没有正常人,我花了十年时间,自己跟自己自相残杀,才把我脑子里的那些声音都杀光。」
他顿了顿,又说:「但还是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我已经被那些东西改变了。」
「你疯了,然後死了。」拘束衣夏德里安瘫在地上,懒洋洋地讲,「但是死亡并不会使疯狂停止,区别只是活着发疯或者在深渊里发疯。」
「是啊,我们都在深渊里。」军装夏德里安指了指正在发出巨大噪音的驾驶室,「听,魔鬼正在我们耳边欢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