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窗边的人仿佛感应到了什麽。
他慢慢地,慢慢地,在窗边蹲了下来。
像孩子蹲守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前。
他脑子里很空,却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蹲在什麽地方。
……
他蹲在祭坛前,因为哭了太久感到很疲倦,他想要睡了。
突然,有人在他面前弯下腰来。
「你是谁家的小孩?」那人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他太困了,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只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问:「……去什麽地方?」
「我带你去兜风。」那人笑着把他提溜起来,拎在手里掂了掂,「我开了一辆非常炫酷的车,帅气的人都应该开快车,飈完车你就什麽烦恼都忘记了。」
他昏昏沉沉的,直觉告诉他这人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应该不是坏人,於是他点了点头,说:「好。」
……
此时此刻,长大的孩子蹲在原地,大火正在对面燃烧。
火焰中传来某种熟悉的味道,玫瑰燃烧的味道,记忆是那样鲜明,雪茄被剪开,有谁凑了过来,笑声中夹杂着亲昵的低语,有谁吐出一口烟。
那烟的气味正如此时火的温度,潮湿丶柔软丶滚烫丶腐烂丶剧烈丶腥甜,蓝色的大地上有玫瑰倏而破土,没有焰火的新年突然变得无比温暖,暖如良夜,仿佛春天就要到来。
艾西礼喃喃开口:「老师。」
「……弗朗西斯科。」
此时此刻,整座城市都在玫瑰燃烧的气味中醒来,许多人看到火光划破夜幕,以为自己发现了流星,纷纷循着光线涌向新圣宫前的广场,一些眼睛满怀欣喜,一些生命来来去去。准备晨祷的母亲将新生儿举过头顶,白鸽从地表飞至高空,风过处,正迎来黎明的第一缕晨曦。
此时此刻,他们相距一百米。
此时此刻,是最寻常丶亦最幸福的瞬息。
第67章向死而生
某年某月某日。
纳尔齐斯带着玫瑰花抵达的时候,草坪上有人在跳舞。
那是一支关於天鹅的舞,关於死去的天鹅。
待对方跳完,纳尔齐斯走上草坪,将玫瑰放在草坪上的某一处,而後道:「跳得真美。」
「我每天都会来。」跳舞的人笑了笑,「好久不见,纳尔齐斯教授。」
「好久不见。」纳尔齐斯朝她点了点头,「加加林那。」
这是个万物复苏的春日,天非常蓝,风里夹杂着海的气息,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的味道。
草坪很大,一望无际的绿色上放满了鲜花,百合丶马蹄莲丶风信子丶大丽花丶紫罗兰……
当然,还有玫瑰。
他们两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孩子从草坪上跑过,很多人都在唱歌。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纳尔齐斯问,「他们在唱叶尼涅的歌?」
「这是叶尼涅的游学旅行团。」加加林那笑道,「去年刚推出的项目,自从卡尔帕诺公路建好之後,类似的旅行团多了很多,非常受欢迎。」
「已经建好了啊。」纳尔齐斯恍然道,「我记得我去广州之前它才刚刚建了一半。」
「这是您第三次去广州了吧?」加加林那问,「之後还要去吗?」
「要去的。」纳尔齐斯笑了笑,「下一次去,大概就不会回来了。」
加加林那稍稍愣了一下,神色却并不是很意外,她点头道:「走之前请再去我那里坐坐吧。」
「当然。」纳尔齐斯道,「我前阵子去看了弗拉基米尔,他要我向你问好。」
「我很好。」加加林那道,「他的身体怎麽样?病好了吗?」
「战争里落下的病,想好怕是难了。」纳尔齐斯说,「我这次去给他带了一些中药,希望能派上用场。」
加加林那思索了片刻,「亚历山大城也有一些不错的大夫……不过,他肯来吗?」
「当然不。」纳尔齐斯温和地否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