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奶。德米安在楼上伸着脖子往下看,心中道:我知道爹你很能,但没想到你这麽能,居然连跳舞都能跳得这麽溜……
舞池里旋律已经接近尾声,一支舞看下来,德米安也几乎放弃了撮合他爹和继承人的想法,这俩人看起来实在过於针尖对麦芒,对视的时候不能说是火花四溅,而是冰山撞火山,两败俱伤都很惨。
双方能一起跳支舞看起来已经是缘分的极限了,这俩人要是一国的,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得是你杀我我杀你的那种。
一曲终,两人同时退开一步,互相敬礼致意。
如雷般的掌声在周围响起。
排队等着和利兹跳舞的叶尼涅人都散了,男人们非常有自知之明,有如此势均力敌的舞伴,没道理利兹还会选其他人。
乐队开始演奏一支探戈,陆续有其他的舞伴成对入场,利兹笑着看向阿纳托利,「要不要再跳一支舞?」
「不必。」阿纳托利看向舞池外,「我的探戈跳得不好,您有更好的选择。」
「我其实也不想和你跳舞。」利兹笑得有些无奈,「我请你跳舞,是受人所托。」
阿纳托利把头慢慢转了回来,「你想说什麽。」
利兹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教官托我给你带句话。」
德米安伸着头往下看,看样子巴不得直接冲下去,嘟囔着说:「诶呦我去这俩人说啥呢——」
「耳鬓厮磨鬼鬼祟祟。」旁边的侍者道,「要麽是情话,要麽是战书。」
「有道理,我感觉下战书比较合理……」德米安扭过头,呆住了,「哥们儿你干啥呢?」
那侍者坐了下来,不知从什麽地方掏出一双金色舞鞋,旁边放着德米安刚刚塞给他的一把金镑,他拿着胶水,正在把金镑粘在鞋底。
侍者的动作很麻利,「客人知道探戈的由来吗?」
他的声音变了,沙哑而富有磁性,仿佛蕴含着魔力,德米安鬼使神差地接着问了下去:「什麽由来?」
「探戈最开始是情人之间的秘密舞蹈,跳舞双方都违背了礼法道德,为了一己私欲和情人鬼混。」侍者道,「所以跳舞的时候男性往往会佩戴短刀,以防人家的正牌老公突然冲出来和他决斗。」
德米安:「怎麽听你一说感觉这麽不正经……」
「也有浪漫的说法。」侍者笑了笑,「探戈这种舞是要带着赴死的心去跳的,求爱的意志,也是甘愿赴死。」
德米安:「不至於这麽杀气四溢吧,我看楼下各位跳得挺情意绵绵的。」
侍者粘好了鞋,「啪」地扔在地板上,不得不说钱的声音就是好听,鞋底清脆惊人,「那不是真正的探戈。」
德米安:「那你说,真正的探戈是什麽样?」
侍者的目光看向舞池,笑道:「你听过《莉莉玛莲》这支曲子吗?」
楼下,利兹在阿纳托利耳边问:「教官让我问你,还记得《莉莉玛莲》怎麽跳吗?」
话音未落,舞池不远处发出一声从天而降的脆响。
阿纳托利猛地转过头去。
德米安瞪大了眼睛,嘴里惊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就在刚刚,那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侍者突然蹬掉皮鞋,把脚塞进高得吓人的舞鞋里,然後一个利落的翻身,像杂技演员一样跳了下去!
他翻下去的时候半空中有降落伞似的布料膨胀开来,等德米安反应过来往下看,地面上已经没有侍者的人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美得惊人的女性。
她美得高华又富有杀气,美到了极致就会带有锋芒,她留着金发,做了很复古的大卷,一袭红裙在灯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秒就会燃烧。
所有的女人男人都在盯着她看,美到了极致就会突破性别,反而富有神性,或者是德米安方才心心念念的母性,母亲是所有人最初的神明丶最初的师长丶最初的挚友乃至最初的眷恋对象,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亲近亦最恐惧之人……每一个人都会被母亲所吸引。
当一个人既有母性光辉又带着母亲般的雷霆气场,还那麽美那麽触手可及的时候,她就是神。人造的神。
母亲创造生命,神亦创造生命。凡人拓写母亲,等於拓写神明。
「我很久没有见教官成为莉莉玛莲了。」利兹看着不远处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显然教官对你很感兴趣。」
「好好享受。」她从容地走开,留下一句:「这是人类所能企及的最顶级的色|诱……这是神的诱惑。」
利兹走到乐队旁边,不知道说了什麽,乐手们惊讶地对视,最後首席小提琴手点了点头,一拉长弓,开始演奏一支所有帝国人都无比熟悉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