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齐斯听完起身,「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别这麽无情啊,提起裤子不认人——别扯了我闭嘴!」夏德里安被扯得整个头不得不向後仰,引颈就戮似的。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和纳尔齐斯对视,接着咧开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段话。
片刻後,纳尔齐斯松开手,夏德里安把梳好的头发在纳尔齐斯头顶挽了个髻,把餐叉插进去当簪子,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挺好看。」
纳尔齐斯看着他悠哉悠哉的神色,道:「弗朗西斯科你就是个疯子。」
夏德里安:「谢谢夸奖——你今天晚上已经夸了我三遍了,不用这麽客气。」
纳尔齐斯:「我只夸了你一遍,蠢材。」
说完不再看他,起身走了。
走出食堂後,纳尔齐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天色微微泛蓝,早晨就要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天际线,然後去了医务室,今天他要值班。
进入医务室後,纳尔齐斯简单地洗漱了一遍,找出白大褂换上,现在还很早,不会有学生在这个时候来。他从柜子里挑了一盒茶叶泡上,接着打开留声机,琵琶旋律传了出来。
纳尔齐斯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出神。
片刻後,他从胸口掏出一封信。
这封信最近他一直贴身存放,始终没有拆开,信封是白色的防水笺,用蜡仔细地封了口。
纳尔齐斯摩挲着信封,想到数日前那个突然出现在白鹭酒馆的少年,对方点名要找他。
少年年纪很轻,姿态有威仪,神色却非常厌倦。林记掌柜在一旁小心候着,看起来对少年非常尊重,手里端着一只药碗。
少年喝过药,言简意赅地向他传达了林连雀的死,最後说:节哀。
纳尔齐斯一时间不知道这句「节哀」适合自己还是更适合对方,因为少年看起来比他悲伤得多。
少年非常疲惫地交代了林连雀的後事——林记所有产业必须由十三行接手,但是纳尔齐斯占股,每年给他一半的分成。
还有,如果你以後不想留在慕德兰了,可以来朱雀坊。少年顿了顿,又说:要是朱雀坊也待不下去,你可以来广州。
纳尔齐斯闻言有些意外,少年不耐烦地讲:这是家属抚恤,十三行人人都一样,你来广州,白家贺家潘家随便挑,我们管你管到底。你要是想改嫁——反正就那意思,我们给你出嫁妆,啊不聘礼。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老林为什麽看上个洋人。少年打量着纳尔齐斯,说话非常的直白:不过今天见了你,感觉他眼光还行吧。
说完他拍了拍轮椅扶手,立刻有人推着他走了,走之前少年最後说了一句:保重嫂子,得闲饮茶。
纳尔齐斯听过这句「得闲饮茶」,知道这是广州方言里的一种问候。
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听到这句方言的时候,讲话的人是林连雀。
那个时候他从不喝茶。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得闲饮茶(二)
很多年前,纳尔齐斯还在机动局搞他的碟中碟中谍,非常兢兢业业,然後机动局有个任务,需要去一趟邻省。
那是个还算繁华的省份,他的任务目标是一家旧贵族,新帝国成立後爵位作废,这家人想办法保住了产业,虽然地位一落千丈,勉强也算是架子不倒。
机动局得到了一些消息,据说这家人在举办一些非常奇诡的降灵会,会上经常莫名其妙地死人,再加上旧贵族在新帝国的敏感地位,机动局判断此事有蹊跷,派纳尔齐斯前去打探。
其实这任务本该是夏德里安的,但那个时候夏德里安刚好从广州回来,据说得了消化不良,震惊整个机动局,接着这人以「养伤」为由,光明正大地开始休假——说是养伤,这人其实啥也没干,满帝国地找广东菜馆,看起来是吃得很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