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总该从微末开始腐溃。
殷回之在乾阴鬼域停留了两日,以另起的身份见了几个人,便又匆匆奔赴了修真界。
这次,他见了一个故人。
以生硬可疑的求和起头,渐渐流露倔强落魄之态,最后用或真或假的话,渐渐深入,与那人彻谈了一夜。
整场长谈中,对方的情绪和态度都在按他预计的那样展。
从敌意、冷漠、恼火,到复杂、怜悯、愤然,最后话语里隐隐带上了对他的回护之意。
殷回之看得想笑。
只要假话流露出足够以假乱真的情,世人大多会上钩。
季回雪教了他第一次,谢凌教了他第二次,他如今终于彻底学会了。
只是最后的最后,江如谂有些不悦地皱了眉。
因为江如谂问他:“若真破了乾阴城,谢凌必然要被众仙门架上刑台,毁元神碎魂魄。届时……”
他本意是想提醒殷回之,动荡了结后,再无束缚,殷回之该回来了。
可殷回之却兀然道:“谢凌交给我。”
这样断然、莽撞的答案,直接打破了原本尽在掌握中的谈话节奏。
江如谂瞬间拧眉:“什么?”
殷回之垂眸,山呼海啸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都掩在了那一对蝶翼般的长睫下。
江如谂看见他脸上的冰冷、怨恨……还有殷回之以前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的、若有似无的脆弱。
少年语调很沉,似乎非常冷静,只有哑的声音出卖了他:“师尊,我想亲手杀了他。”
江如谂呼吸微滞。
久违的称呼,让如今座下空寂的江如谂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沉默许久,最终叹道:“我不拦你,只是,你到时候要有能服众的能力。”
殷回之看着他,眼里尽是讶异,还闪烁着怯怯的孺慕之情。
江如谂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接收到殷回之的真实情绪,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小弟子需要自己的庇护和帮助。
他想到什么,突然说:“当年那把残剑的剑鞘里,确实没有名字。”
“我检查了峰内库房,现少了一把拜师剑,是有人盗剑嫁祸。”江如谂看着他。
殷回之低垂着眉眼,声音有些落寞:“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怎么突然提起来……”
江如谂望着他,微微动了一下唇。
他还想说,他当年出关第二天,就被褚如棋和那帮老家伙推去“给修真界镇场子”、“清理门户”。
那时乾阴界天翻地覆彻底改姓了“谢”,谢凌在修真界搅弄风雨。他本人分明尚未出关,褚如棋却为了定人心,提前对外界宣告他出关了。
出关当晚,他被告知自己的小弟子在自己闭关期间虐杀同门、被废修为、叛逃下山。
出关第二日,他将殷回之和谢凌逼到悬崖边。
见殷回之与魔头纠缠,他心底郁恼,一声“孽徒”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