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不必拦我,”有一阵没听见他的声音了,柳双娥整个人顿了一下,听得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是我自己想上阵杀敌,没有战功,我在朝中谈何立足。”
许一觉笑着问道:“是想在朝中立足呢,还是便于成婚呢?”
纪云宴正欲回答,又被他拦住:“殿下不必回答,我说此话并不是在等您的答案。我们各自都很清楚您自请出征的目的,不是么?”
“你们有话在这里说便好,”许一觉也给他倒了茶,自己却带着桌案上的典籍站起来,他看了一眼纪云宴手中的书,“殿下有何问题要问,与郡主叙话之后到教室寻我即可。”
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一下,转身对柳双娥说:“半月之后有一场婚嫁,是郡主的。”
柳双娥把门关上,二人在无穷斋里对视,沉默许久。
许一觉不愧是奉仙殿出来的,这件事也能算准。
纪云宴握住她的手,极力掩盖自己的欣喜:“双娥,现在我有战功了,我就有更大的筹码。明日我就去父皇那里请旨,他会答应的。若是父皇不同意,我就跪在甘露殿外,他一定会心软的。”
“殿下该不会以为,许大人口中的婚嫁,是与你吧?”
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她在纪云宴的脸上看见了各种神色。疑惑,震惊,恼怒,委屈。
“双娥,没有试过你怎会觉得不行?”他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我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只要我去求父皇,他会答应的。等我们成婚之后,就可以挪到东宫,在那里没有人会监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从袖口中取出那根木簪,想给她插上:“这是昔日我送你的,后来辗转到了女商手上,我一直将它收着,为的就是有一日再相见,我可以亲手给你戴上。”
柳双娥却轻飘飘地躲开了。
“太子殿下请自重,”她又后退了一步,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神情,“我是你的母妃。”
“你……”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摸索着桌案坐下。
“我若是不答应陛下,只怕如今朝邬已经攻下了陵安。即便如此,到的还是太晚了。”
十万大军死在他乡。柳蔚然能有全尸,已经是万幸,送回家来已足够令人伤心。更多的人,只是用稻草匆匆裹起,血肉模糊根本认不清谁是谁,只能草草掩埋。
或许从陛下见到6定边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她。想到她在归京的路上,6定边一定会去找她,而她也一定会直奔甘露殿请求调兵。
若在见到6定边后便调兵,哥哥的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柳双娥偏过头来,声音哽咽:“到此为止吧,纪云宴。无论如何,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当年邵远留下来的信件一直在她手里,今日带来,是打算物归原主。可看他失落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
杯盏里的茶一口未动,她站着扯开了椅子,打算去找许一觉,把太后遗诰拿回来。往后自己在宫里,真逢上东宫事变,阻拦圣意也能更方便。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没有开口道别,只是朝门口走去。下一瞬腰身就被人握住,整个人带进了他的怀抱里。
柳双娥怔了一下,还未意识到生了什么,腰间的手与后脑的手一同用力,身前的人覆了下来。
他呼吸急促,着急却生涩地吮吸她的下嘴唇。按住她后脑勺的那之手逐渐往下,划过耳垂,轻轻抵在了她的下颌线。他想一路亲过去,想吻住她的耳垂,握住腰身的手松开的那一刻,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
柳双娥并不敢打得太重,但要把人推开还是用了些力气。
她盯着他脸颊的红色手掌印,质问道:“你疯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又照着方才的模样,再一次将她圈在怀里。这次呼吸要平缓很多,耐心又温柔地吮吸她的耳垂。
柳双娥闭上眼,脑中却浮现那一日在宫中,他也是亲吻了自己的耳垂。但是已经回不去了,在她朝陛下交出玉块、陛下捏住她的手指而躲开时,就有一道天堑阻隔在二人之中。
她含着泪推开了他,整个人伏在他胸口,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样下去非但不能让他死心,往后再宫中相见免不得要叙旧说话,次数多了就会让陛下起疑心。入宫后要先取得陛下的信任,稳住陛下心神才好。
于是她抓着纪云宴的衣领,眼底尽是冷意:“你知道前些日子送葬后,我找秦烛要了什么吗?是房中术的秘本。我入宫是要当宠妃的,遵守当年的约定吧纪云宴,这样对你我都好。再这么下去,陛下的疑心都会杀了我们。”
第55章供灯
“我是他唯一的儿子,父皇是不会杀我的。”
柳双娥冷笑:“你若是真的相信,眼神何必如此躲闪?当年天下大乱他把你丢在矜城不闻不问,后来任由邵远把你当活靶,他从来没把你当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昔日一个人在京中,是无法顾及我。后来邵远归朝,我父皇只是因为骑射不佳,不愿参与,未曾料到邵远会行此事。双娥,这话你不能再说。”
“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邵远留下的信件被她用细绳捆了藏于袖中,自从捆好后她再也没有打开,线也缠得有些紧了,一下两下竟成了死结。柳双娥干脆使了蛮力将细线挣断,将码得整整齐齐的信摔在他的胸膛上,“这些年来,邵远的信一直在我这,我也一直没交给你,你就不好奇信上到底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