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风水宝地,不只有风的逍遥,还有人的狂欢与叹息,我总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两股相反的力量在不停的拉扯着,中间拉扯出了一条好大好大的缝隙,这条缝隙我把它叫命运的赌注,我在人间总是找不到自己真正想扮演的角色,那一条缝隙便是我留在世间唯一的希望,每每我站在高处向那条缝隙里凝视时,它,或许是我从地狱通向的天堂的路,在那儿我看见了月光给大地镀了一层厚厚的白银,我就在那个晶莹剔透的世界里安然的沉睡着,十倾的月光洒在我身上,显得安详静谧圆满,醒时一身是月,我还看到了路边的海棠花开了,它带着泪珠,那似我醒来时激动的泪水;亦或者是天堂坠入地狱的槽,在那儿,我听到了悲吟的古琴声,还有滴血的杜鹃声。
当然,我在人间还有一场最美的梦。
每当一股大风刮来时,我就想这样随风而去,让它将我带到了血骨柔情的高原之上;时而我又舍不下这片故土,这儿的一草一物一人一木,那竹林之上充满诗意的晚霞,那湍湍的小河流,这亦是我在人间的一场好梦,我害怕有人惊醒它,我害怕有人嘲笑我这如此单调的梦,显得太没出息了,太乏味了,太没品位了,太寒酸了,然后将我拉向繁华中的喧嚣,而那时我还没有学会如何与喧华共处,就进入了八爪鱼们设计好的金笼子里,难以脱身,只能在一个又一个欲望中沦丧直到消亡。
“寒妹子。”
我正想从竹林里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去好好的检视自己的心灵导图,这三叔仿佛又要找我麻烦了,还真是的,有些人,想躲都躲不了,可能,这些人就是自己命中的一道道坎,唯有跨过了,他们便不再来纠缠我了吧。
“听着呢。”此时我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
总得来说,三叔还算是一个比较“一”的人,他这个人不二不三,第一次见着我事,就没给我好脸色看,更没给过我好果子吃,都这么天了,还是始终如一,因此,我当然不会在他身上投下半片情感的,其实我最怕的还是阴阳脸,用他那片刻的柔情,片刻的投我所好,其目的是为了偷走我的心,这种以爱的名义来走进我生命的人,其实是为了摧毁我,然后改造我来满足他们那无尽私欲,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如此说来,三叔,至我而言,不算是坏人,突然,为这个明事理的自己感到了那么一丝丝骄傲。
“给你一个任务,这下应该可以完成了。”
“啥任务?在我能力范围之类,都可以。”
“帮我,把这些餐盒送到二楼去,最里面的最边上的那间房。”
二楼最里面的最边上的那间房?那不是刚刚昊然进去的那间房吗?还有刚触拥而来的那一群人?那一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仿佛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让我去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人?且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时半会儿,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应对那么多的人了?毕竟,这一路走来,我所行走的路上,人总是那么的稀少,且还都是擦肩而过。
我的眼神再次露出了一丝恐惧,就这眼神出卖了我包裹在灵魂深处的千层秘密,你不是想玩转有无吗?你不是飘逸自如吗?你不是无挂无碍吗?怎么?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园子里,就锁住我的整个生命脉动,目眼所见,全是障碍。
“咋了,又不会了?”
“除了我,就没有人可以去送餐了吗?”我退缩了,浑身的能量凝结缩成了一团。
“怎么,你又在怕什么,怕里面人吃了你吗?”
“不?我,我只是?”
“哎,你这么小的胆子,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对很多人时,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因为我们不是同类人。”
“心中没有鬼,怕什么?快去,就算不是同类人,你是去帮他们送吃的,又不是去迫害他们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我只知道有的人心中的天堂,却是我的地狱,瞬间,原本轻盈的身子突然变得好沉重,好沉重,手脚开始凉,还冒出了冷汗,怕只怕他们听不懂我的语言,明明在人群之中,我的心头却立起了一堆孤坟,怕只怕我变成了谈笑的僵尸,怕只怕我千万次解释,又千万次惆怅。
犹豫了片段之后,我还是准备应战。
“好吧,餐盒在哪儿,我这就送上去。”
我接过三叔推给我的一大箱餐盒,抬起头望向祠堂屋檐处的一片余晖,倾听着风铃叮咚声,这会儿,浑身跳动的脉络,开始归抚于平静。
“哟,小妹,这搬哪儿去呀。”中年妇女从阿婆的卧室里窜了出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二楼,送餐盒。”
“这些人,真是的,喝个水吃个饭都要人送到他们嘴前的,下楼来多走一步会死了去嘛。”中年女人嘴里不停的唠叨着,仿佛在我们这些妇女们打抱不平了,她这一吆喝,又给我卸下了一份沉重感,曾经我最怕是女人,这下,看来,女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了,似乎又从心间延伸出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我莫名的恐慌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没事儿。”
回应着,一口气抱住箱子,直奔到了二楼最边上的那扇铁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