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对江怀玉感到好奇:“你家里人呢?我是说你妻主呢,昨天那个卫主事……”
“她不是我妻主。”江怀玉整个人仿佛气球泄了气那般,“我没嫁人,我都快三十岁了,以后也不会嫁人了,我想去从军,想去投奔归将军。”
听说江怀玉想要去从军,林树没想到他还有这志向。以前李青很不屑提起那位男将军,但去到李家村后,她倒是听李安安说了一耳朵。
“那个男的鬼将军?你爹能同意?”
“人家不叫‘鬼将军’,姓‘归’,‘归来’的‘归’。”江怀玉严肃地纠正她。
林树恍然大悟:“那个‘归’啊!”竟是这么大个误会,林树对李安安无语了。
江怀玉道:“归将军治军严明,屡立战功,听说他所率领的男子军,人人皆有功绩,比一般女人组建的军队还强。
“在阳城里,男子军亦受人尊敬,不似在这里,处处受人指点,他们靠自己的本事拿俸禄吃饭,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将军承诺了年满五十便可告老还乡,还会给一笔养老金,战死的也有抚恤费给家人。”
听他说到“战死”这样的话,林树和林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个和平的年代,甚至与邻国的战争才刚结束不久。
林树担忧道:“你爹舍得?”
江怀玉道:“这要在以前我爹肯定不同意,但我现在也没其他出路了,那么大年纪不嫁人,叫人指指点点,我爹也受不住了,还不如去从军,像我们这种练过内功的男子,跟着归将军建功立业,才能叫人看得起。”
“你练过内功?”林树和林欢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林树想起李安安说过的:“我听说县府里有个男子练了内功,还誓一辈子不嫁人的,就是你?”
江怀玉脸上红了红:“我可没有过这种誓,都是外边乱传的,我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我爹也听得多了。”
林树第一次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传得……很离谱。”李安安说练功内功的男子会长得凶神恶煞的,可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并算不得很俊俏,但也五官端正,身材还有点偏瘦,他要是不自己说,根本看不出来他练过内功。
又想到她所有听过的对那位男将军的评价,凡是女人说的,不是说他罔顾伦常,就是说他凶神恶煞。但今天江怀玉口中的却是“治军严明,受人尊敬”,看来人言且不能全信。
江怀玉也有些好奇:“不知林小姐在外头听说了我什么,如今见了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林树尬笑道:“外头的话,说来徒惹你生气,我看你也没什么三头六臂,跟普通男子一个样……或许也不一样,昨天你卖马给我的时候,挺能说会道的,我自从出了家门后,遇到过的男子,在女子面前都不怎么说话,多有避忌。”
“我明白,林小姐的意思是我不守男德。”江怀玉是有点不高兴的。
但林树说:“非也,我可不知道什么男德,我又没学过,我反而觉得那些男子过于畏手畏脚,你这样能干又大大方方的男子很少见,很新鲜,很特立独行,没什么不好的,自己的东西靠自己争取,这不是应该的吗?”
江怀玉心中又暗喜:“林小姐不必找话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林树道:“什么德性,你看我像是敷衍你的样子吗?不信你问问欢儿,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被点了名的林欢,这才加入到他们的对话里:“姐还说别人新鲜,我看你也挺新鲜的,我也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样的。”
“哪样的?”林树问他。
林欢道:“我说不上来,奶奶从来教导我男子在女子面前要万分地守规矩,可你总让我做这做那的,原先我还以为你是要跟奶奶故意作对,后来才现你是真的不在乎。”
“江哥哥,你放心,我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由于林欢说了句带有歧义的话,害得江怀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林欢现后连忙摆手,却解释不清楚了。
倒是林树没心没肺地笑着:“欢儿果真懂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不过你江哥哥怕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我刷马去。”江怀玉害羞得逃了,虽说他们还在一个院子里。
江太公在屋里编那个始终完成不了的箩筐,他贴着窗户将外头的对话听了个整,嘴角挂着微笑,但叹了口气后,眼中仍旧满是担忧。
这回他不得不同意儿子的决定了,他对儿子成亲嫁人这件事已经彻底不抱希望,可儿子将来总要有条后路,他不能伴着孩子一辈子。虽然从军免不了危险,但至少是件有骨气的事,总比跟在那个卫静身边不清不楚的强。
江怀玉把赤兔刷得干干净净,下午又去拉了一车草料回来,说争取在林树出前,把赤兔喂得壮一些。
不过他回来时林树不在家,她带着赤兔出去遛弯了。在林树看来,狗子不遛都得疯,何况是本就擅长奔跑的马儿。
走着走着,一人一马就来到了驿站附近,林树想着要不再进去看看,跟卫主事打声招呼。却不想原本温顺听话的赤兔,这时比驴还倔,死活不肯拐进驿站那条路去。
“咋那么胆小呢?”林树舍不得欺负它,只好放弃了。
正要掉头离开,就看见卫静垂头丧脑地从街角走出来。
“卫主事!”林树向她招呼道。
卫静看清楚来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她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酒馆里。卫静想找林树诉个苦,林树是来蹭顿好吃的。
“怀玉今天跟我说了,他要跟你去阳城从军,江太公也同意了。”卫静咽下一杯苦酒。
林树隐隐猜测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她觉得卫静这样很不好看:“我觉得他说得对,世道艰难,他一个孤身男子都快三十了,不为自己考虑后路怎么行,难不成你娶他?”
卫静脸上更难看了:“是我不好,拖了他那么多年,我也知道他跟着我不好,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可知道他这回要彻底离开我了,我难过。”说完,她呜呜哭了起来,还好他们有先见之明要了个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