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在古仙村条件算是不错的,但想要供他在县城念书却是要举全族之力。即便这样,他也往往捉襟见肘。
为了挣钱,他便经常出来替人写信抄书,挣些生活费。
李伯玉先回学堂将纸笔拿出来摆好,赵小山将何言昌的话一句一句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了地址。
李伯玉写完后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吹了吹信纸,随后折好,“宁平?你这个狱友竟是京城人士?京城人怎么会到了这?”
赵小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感觉这人挺好的,说话一听就有厚度,像是念过书。”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探明白何言昌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从李伯玉那告别,赵小山坐上了回乐平镇的牛车。
他来的时候是被蒙着眼睛捂住嘴捆着手脚扔进的马车,那时候天还很热,一路上他挣扎的剧烈,出了不少汗。
现在出狱,风中都泛起了凉意,外面整个都黄了,秋天来了。
到了乐平镇,赵小山特意绕到致知书坊,在书坊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徒步朝家走去。
赵家今天没人来接他,是因为不知道他今天出狱。他之前仅拜托马玉其通知了县城的李伯玉。
自从娇娘将大昭寺之行回家一说,赵老爹赵老娘得知小儿子性命无忧回家有望,这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要去探监需要花很多钱,他们家现在再度陷入赤贫状态,已经没钱可打点,便没再去大牢探望赵小山,只静静地在家等着他回来。
赵来福本就是心病,现在心病去了,倒也好的快。
只是现在非常不爱回家,每次一看到院中牛棚那空荡荡的,他心里便难受的紧,总是找借口晃出去。
他现在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山子能通过大昭寺监寺的路子出狱,自己又何必卖牛呢。
卖牛的钱给了杨家,算是彻底打了水漂。可让他去把钱要回来,赵来福又实在没那个勇气。
赵老爷子本就年岁大了,经了这一遭,始终病恹恹的,只不过心里有了盼头,知道小孙子要回来,精神头倒是比之前足了。
前几天,地里的庄稼可以收割了,古仙村像是忘了赵小山这号人,整个村子都动员了,每一家所有人都投入到对粮食的抢收中去。
之前刘氏打砸了二伯娘孙氏家,被族长判了要去孙氏家干五天农活。现在赵小山出事,赵老爹身体没恢复过来,赵来庆正好借此机会把刘氏的“苦役”给免了。
赵老爷子身体不好,娇娘便被留了下来照顾他和铁牛,外加做饭洗衣等家务。
地里干活的主力便成了赵大壮和大小刘氏了。
赵来福心里着急,但干一会就感觉手脚软气息不匀。
没办法,刘氏只能将他和娇娘对调,让他回家多歇一歇。
秋收,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累最累的时候,好人都能扒下来一层皮。
以往秋收,家里就算再苦也会去镇里割上二两肉。但现在,赵家的辉煌早已是过眼云烟,之前挣的钱像掉进了漏斗里似的,早都没了。
刘氏不敢再挥霍,没去买肉,只让赵老爹炒了两个鸡蛋了事。
刘氏咬着牙带着一家人苦苦撑着,紧赶慢赶总算在下雨之前将地里的庄稼收了回来。
这也多亏了后来二黑子过来帮了几天的忙。
一场变故,一场秋收,赵家人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疲惫不已,憔悴不堪。
等赵小山归心似箭的走回古仙村,看到村口自家的小院时,眼泪差点飚出来。
刚来时,他多嫌弃啊,嫌它小,嫌它穷,嫌它破旧狭窄。
现在,他只觉得喜欢,小代表温馨,狭窄代表有人气。
近乡情怯,赵小山看着自家烟筒里冒出的袅袅炊烟,竟有些不敢抬腿上前。
这时,院门从里面打开,赵娇娘拎着一个竹筐走了出来,不经意的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小山。
只见她努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爹,娘,山子回来了!山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