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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中域,青龙山。
一望茫茫野水,周回隐隐青山,几多老树映残霞,数片彩云飘远岫。
荒田寂寞,无稚子看牛,孤独凄凉,未见奚人饮马,只见匪人安寨栅,流民贼人拉大旗。
石屋内,九纹龙正在盘坐在袅袅的檀香中闭眼养神。
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手下在门外低声道:“大当家,少当家房间里的饭菜依旧未动过。”
“还是不肯吃饭?小杂种,这是要翻了。”九纹龙睁开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肯吃饭,那就让他饿着吧。把饭菜全撤了。”
“诺,大当家。”手下领命离去。
下一刻,九纹龙大叫起来:“来人!”
“属下在。”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叫张麻子重做一份菜,马上送到少当家房间去。”九纹龙把玩着手里的两个核桃,道:“做少当家最爱吃的红烧鱼,红烧狮子头,佛跳墙,都做成少当家平时最爱吃的菜。”
“诺。”
九纹龙满脸愁绪,起身,打开窗户。窗外,一片刺眼,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那一缕缕透过窗棂的阳光,让窗前的人充盈着乱色的异样。
窗外的勃勃生机,触手可及。穿梭的山风,浸入了那一日的回忆。
“阿爹,我想要去参军!”青年一脸兴奋说道。“等我将来做了大将军,我就在帝都买一个大大的房子,嗯,比我们青龙山还大的房子,到时把阿爹你也接过去。”
“放屁!”他顿时感到很搞笑,不由笑着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屁股痒了吧。”
“阿爹,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我要做大荒的军人,然后去保家卫国,抵御外侮,为民请命。”青年一脸认真。“阿娘生前也曾说过,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也是阿娘的心愿。”
九纹龙当时就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大声吼道:“你这个逆子,叫你去参军,看我不打死你。”
九纹龙当即抄起棍子,作势朝那青年打去。只是这棍子已经举起半,却是怎么也不舍得落下去。
这也不能全怪九纹龙,他九纹龙老来得子,偏偏这儿子跟他那粗犷丑陋的长相还不一样,生得那是俊俏无比,武学赋也高得惊人,还十分讨人欢心。
九纹龙对这儿子是宝贝不得了,那是有求必应,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融。从小到大,别说打了,连大声呵斥都不忍心。
都怪那个女人,九纹龙狠狠吸了一口气,肯定是她教坏了我的殿儿。以前她坚持要教殿儿读书写字,看在她是殿儿亲生母亲的份儿上,也就同意了。听殿儿整在那念什么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之类的,当时只觉好听,也没把它当一回事。如今想来,她那时便开始谋划了。
“该死的女人。”九纹龙恶狠狠咒骂。九纹龙突然有点后悔把她埋在自己的祖坟之中了。
“殿儿,不是爹爹不愿意答应你,是爹爹不能答应你呀。你要是想做土匪,荒奸,爹爹必定全力支持你。可你偏偏信那个女人的鬼话,去做什么军人。爹爹若是答应了你,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呀。”九纹龙烦躁不已。
他九纹龙是什么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土匪,曾祖父更是荒族有名的卖国贼,曾与外域势力坑害过众多的荒族军人,是在历史书上都有过记载的大荒奸。
现在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不想当土匪了,说什么要去当大荒的军人。这不是贻笑大方吗。要是被人传出去他九纹龙还有面子吗?以后他九纹龙还怎么在山贼土匪界混了?
做土匪山贼多好呀,想杀谁就杀谁,看到喜欢的女人直接抢过来不就完事了。多么有前途的职业的呀。名声虽然是臭了一点,但名声差一点不也一样活得很好吗。
放着无法无,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不过,放着偌大的祖业不继承,非要去参军,去保家卫国。九纹龙心痛宝贝儿子不争气。
“都是那个女人,真是该死的女人。”九纹龙再次咒骂道。本来他对那女人的离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伤感的。
那个女人是他多年前劫掠而来的一个官家大小姐,当时见她生得漂亮,气质也好,就没舍得杀掉,留在了身边。只是那女人在床上毫无反应,跟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也不动,几次之后,九纹龙便厌倦了。本打算给山寨的弟兄们享用,哪知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后来,仗着母凭子贵,要求九纹龙给她在青龙山修建一座佛堂,说是要为刚出生的孩子祈福。自从佛堂建成后她便整日呆在里面,直到她不久前去世时,九纹龙这才记起这个女人来,自己儿子的亲生母亲,一个九纹龙从来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九纹龙满脸痛心,“好吃好住供她,没想到她算计竟然这么深。”
“报!大当家。少当家不见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土匪慌慌张张闯进了石屋。
“什么?”九纹龙听闻大惊失色,随即九纹龙一脚用力将胡须土匪踹翻在,大声怒斥道,“狗东西,那还不快召集人手去找。”
“是,大当家。”胡须土匪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了石屋。
“要是找不回少当家,你就自己提头来见我。不对,我要把你和你兄弟全丢去喂狼。”一道气急败坏声音恶狠狠从石屋传了出来。
“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青年一脸得意看向来时方向的青龙山,“阿爹,原谅孩儿任性吧。阿娘,儿子会好好活着,然后保卫咱们大荒,建立功业。”
只是,当他转身看向前路时,却迷茫了。偌大,竟无一安身之处,前路虽多,竟不知往何方。
于是,他折下了路边的树枝,然后高高抛向空中。
“嗯?西北方向。”青年看着上的树枝喃呢着,“那就去西北域吧。”
也就是这一刻,那个嘴角常挂着微笑,双眼如鹰般的青年就这样无声走进了大荒的历史。
数年之后,当时大荒西北域最强大的马匪领第九殿在轰动整个大荒的“玉门关边塞”事件后,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大荒堂堂正正的边疆将领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那么的唐突。
这位被世人称为“劫掠下”的乱世名将第九殿就这样,仿佛变戏法般,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他如戏子般粉墨登场,踏足大荒军部的舞台,却从来没有哪个戏子如他那般的胆识与才华。
谁也不知道这位后来的乱世十凶“劫掠下”明明一心渴望加入军方,为何却在出走青龙山后再次成为了一名马匪。明明只是一个背井离乡的青年,为何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横扫大荒西北域的众多强大的马匪帮,并强行吞并他们。明明不过是一个马匪,为何却能让时任玉关门军塞军团长的肆伍6力排众议,不顾巨大的压力,认命为大荒的将军。
但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巧合,几乎同一时间,同为后来的乱世十凶的肆伍6,“冷面修罗”龙无生,“血手人屠”杨小纯,以及“苍血银龙”武子龙,竟都有过在西北边疆活动过的足迹。
其中生的那些事已经无从考证,后世的史学家们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依旧一无所获。人们只知道他是从土匪窝青龙山走出来的,那是所有故事的开始,而传奇也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这位带着母亲的遗愿与自己的志向一路奔向大荒的边疆,一心去拯救这片下的人,到了最后却现,他的刀下同样堆满了他人的尸体。
许多年以后,垂垂老已的“劫掠下”第九殿在他那幽静的庄园内,对旁人道:“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连父亲也说我是痴心妄想,只有他愿意相信我,并愿意给我机会。从那时起,我便相信了自己,然后跟随他而去。”
如果身处黑暗,又一心向往光明,那就选择黑吃黑吧!他将那个人的这一句话奉为了圣经,并为此活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