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讓娘親這麼掛念,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與隱情?
江城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慕雲棲聽,她聽完後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拍了拍,道:「那這回我陪你下山去尋個答案,可好?」
「嗯。」他的眉間頓時晴朗。
他為她煮了碗長壽麵,在桃花枝上重換了條赤絛,與他還未換的那條兩兩成對。
願雲棲平安。
願江城平安。
她笑道:「年年都換,可會嫌煩?」
他反問:「你年年都為我換,可有嫌煩?」
「自然沒有。」
「我也沒有。」
這回,他們一道下了山,她這才發現,當初不及她腰的小人兒如今又長高了些,已比她高出一個頭不少,她拍了拍他的肩,道:「山路狹窄,你走前面。」
他牽起她的手,「一起走,我會牽緊你,我們誰都不會掉下去。」
人間正值夏時,入夜後熱意還在延續著。
雲浮京陵城是處水鄉,河系縱橫,房屋市集依水而建,商鋪林立,看得出來此地十分富庶。
兩人走到江家舊址,此處已建了樓,也不再是江府,此刻大門緊閉,不聞人聲,想來府中人都已睡下,兩人隱了身形越牆入府。
曲水名堂,紅木長廊,這座府邸建得甚是清雅逸致,兩人穿過重重回廊走到了府中庭院,這庭院看著平常無奇,只是他們一踏入其中,灰白的地磚上便出現了一道符文複雜的陣,隱隱約約地往外冒著血氣,好似陣法底下鎮壓著什麼。
忽然間,月色被烏雲遮蔽,狂風四起,府中已有人被驚醒往庭院走來,慕雲棲雙手結印,往地下虛地一壓,一層結界自地底迅升起,將她和江城,還有那座古怪的陣裹在了裡面。
遮月的烏雲很快散去,狂風偃旗息鼓,樹葉停止搖晃,小廝模樣的人提了一盞燈籠,揉著沒睡醒的雙眼,繞著庭院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踢了踢落葉,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她繞陣踱步一圈,確定了五個點,和江城對視一眼,兩個合力對著那五個點隔空一拔,五根裹滿符籙的桃木釘便顯現了出來,五根桃木釘連著五條血色鐵鏈,這些鐵鏈的另一端似乎綁著什麼。
隨著桃木釘的漸漸拔出,鎖鏈鬆動,地底之物開始顯現,那是一個血人,準確來說,是一個被血色裹滿的靈魂,他身體透明,血霧在他身上流動得十分明顯。
一出陣法,他就狂躁掙扎,叫聲悽厲,帶動鎖鏈叮咣作響,因有結界在,外面的人聽不見任何聲響,不用擔心再有人來,內里的動靜也不曾驚落界外的一片葉。
慕雲棲已將三根桃木釘完全拔出,那血人便朝她狂暴襲來,江城見狀,將自己控制的桃木釘往地底壓深了一截,血人行動受限,尖長的指甲堪堪停在了她的頸間,再前進不能。
她往後退了退,被江城一把拉住,語氣擔心,「可有受傷?」
「無事。」她搖頭回答。
見她脖頸依舊白皙,無血珠冒出,他才放心。
方才她抬手拔桃木釘時,那血人看著她眼神迷茫,有過一瞬的怔愣,確切來說,是看著她手腕上的手鐲,這手鐲是小城兒送給她的,那這血人便有可能是他的爹,想到這,她便下不去手了。
見了江城,那血人竟偃息了狂涌的血霧,漸漸恢復平靜,嘴裡喃喃地喊著:「城……城兒,城兒……可是城兒啊?」
江城聞聲呆呆地轉過頭來,見了那張還算熟悉的面容,征征地喊了一聲:「爹?」
正是江城的爹,江隸。
慕雲棲面露不忍,小城兒的爹竟已成了地縛靈,當年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無法釋懷,靈魂才會一直徘徊在此,再也無法離去。
江隸壓下身上血色,老淚縱橫,往前踉蹌了幾步,想要摸一摸江城的臉頰,又顫顫地收回了手,痴痴地望著他,嗓音蒼老,道:「城兒,你長大了,你娘親呢?舒意她可還安好啊?」
他的記憶也還一直停留在三百年前。
提及娘親,江城不免憤懣,聲音冷冷道:「在你將我們趕走後不久,娘親重病無醫,走了。」
江隸聞言跌坐在地,捶胸痛哭,無比悔恨道:「爹有罪,是爹對不起你們母子。」
「當年……」江城見他這副模樣,覺著自己當初的猜測有幾分可能,聲音放緩了些,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當年啊……」江隸回想當初,難忍心中恨意,血霧大有重現之勢,他自行壓制了好一會,長嘆出一口氣,這一聲淺而渺遠,仿佛嘆盡了一生的悲歡,把悶熱的夏意都驅散了些。
當年,在江夫人有了江城時,江隸陪同夫人進廟燒香,出寺廟時碰著門口有一乞兒因搶奪富家小兒的銀兩而被各家小廝合力毆打。
江夫人心善,出言制止,還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離去,誰知那乞兒是個無賴,趁機調戲了江夫人一番。
江隸氣不過,打了那乞兒一巴掌,他只想給乞兒一個教訓,沒想真傷他,因此聲響不大也沒有什麼傷害。
那乞兒卻因此記恨於心,虛捂著臉,眼神貪婪又惡毒地盯著江隸說:「左不過是個偽君子,你給我等著!」
那眼神實在兇狠,江隸午夜夢回之時常會因夢到那雙眼睛而驚醒。
當年的乞兒名叫兀慎,不知從何處學了一身妖邪本事回來報復江家,處處給江家下法,不是往米缸里放血人頭,就是將所有喝的水換成人血,江家上下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下人們一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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