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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懊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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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容欢还以为自己看错,微微有些恍惚,那样凝着她的眼神,似是痛恨,似是悲怨,又似是深深的痴恋……蕴藏着太多太多复杂难辨的心绪……而当忆起姜总管讲述宝儿落水时的经过,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举手拎起她衣领,“竟然是你……”

他俊庞宛若夜下妖化一般扭曲起来,仿佛痛至极点,便演变成浓烈的恨,多年来压抑的悲绪终于无可遏制地冲上脑顶,让他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撕心裂肺地揪着幼幼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当时你明明就在水边,明明知道宝儿年岁还小,不通水性,为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落水!”

幼幼被他拎得脚尖点地,大概是被他眼底惨烈的痛楚所震,模样呆呆的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那时他眸底是一片狰狞的血色,越蓄越深,只觉快要淌落,亦如鬼的哭嚎:“我知道你恨我,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孩子,可说到底你也是她的亲娘,你心里有什么不甘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了,可宝儿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报复在孩子身上!”

幼幼猛然一震,心脏活似被他狠狠拧了一把,呼吸困难极了,下意识地摇着头:“不……不是的,我没有……”但眼前这个男人好像真的疯了,死死抓着她的肩膀,掌心之下,幼幼几乎听到自己骨头出“咯咯”快要碎裂的响声,让她觉得好痛,眼睛又干又涩,想流泪,却又流不出来。

容欢赤红着眼,一字一句就像咬着她的肉、她的骨:“你这个冷血、没心肝的女人……我就知道,之前不该、不该让宝儿接近你,否则她怎么会想娘,怎么会闹着跑来见你……”

他怆然失笑,仿佛酒醉下的一种疯癫,眸底闪烁着错乱的光绪,说不出究竟是伤心还是愤怒,抑或又是生不如死的绝望:“公玉幼,你还要把我逼到什么份儿上?这些年我们父女俩过的好好的,为什么你要出现?现在我……我只有宝儿了,要是宝儿有个好歹……”简直不敢往下想象,他突然一把拔出韩啠腰际的长剑,伴着众人惊呼,硬是将一张梨花木桌劈成两半,而他活像在十八层地狱遭受着惨痛折磨,神情再次变得激动而疯狂,长剑指向幼幼,恨不得此刻就把她一剑劈死,“到时候,我一定亲手要了你的命!”

几个字,如有万钧重量,将幼幼浑身力气都压干一般,她瘫痪似的跌坐在椅座上一动不动,像是被容欢这种完全失态的反应吓住,又像是胸口哪里太痛,难受得连声音都不出来。

她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宝儿,想到宝儿今天还睁着那双闪闪亮亮的大眼睛,满是欢喜望着自己,而那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这一刻,心如割裂,所有浑浑噩噩的思绪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是啊,宝儿是她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但她的记忆总停留在宝儿尚是襁褓中的样子,可是如今,宝儿已经会走路,会讲话,甚至会跑来找她、喊她娘了。她当时是那样不知所措,只会迷惘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连母女之间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她知道,如果今天换成香蓝,或是习侬掬珠陪在宝儿身边,一定不会生这样的事,结果偏偏是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她想到容欢适才的反应,心里居然泛起一股诡异自虐的快感,那一瞬,他要是真的劈死自己就好了。

“王妃……”习侬小心翼翼地过去搀她。

幼幼缓了缓神,搭住对方的胳膊站起身,而容欢正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宝儿的一只小手,唯恐一松开,宝儿就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一样,察觉到幼幼投来的视线,容欢却看也不看,略微暗哑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疲倦似的凄凉:“你走……我们不需要你。”

幼幼垂下眼帘,默默无言地离开内室,等到了屋子门口,身形才有点站不住地摇晃。

“王妃。”习侬更加扶稳了她,想到瑜亲王都开口轰人了,只好劝说,“王妃,咱们先回凝思园吧。”

但幼幼放心不下宝儿,摇头:“不,你扶我去西暖阁歇息。”

然而二人一入对面的西暖阁,俱为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瞧临窗檐下挂着一排鸟笼,里面养着百灵、画眉、字字红以及一只翡翠绿鹦鹉,窗户对面,摆着一个八阶台,每个台子上摆着形形色-色生动逼真的玩偶娃娃,八阶台上的墙壁挂着一面扎制精美的湘竹蝴蝶纸鸢,屋内中央摆有一张大大的檀香木高榻,上面铺陈着柔软的金花绣垫,右侧搁着童枕跟几叠童衣,其余地方则堆放着诸多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什么布口袋、泥叫叫、不倒翁、削木人、布老虎、拨浪鼓……榻旁案几的一个玉筒里插着五颜六色的翻花、四叶风车,不仅如此,暖阁一间单独的侧厅里,挂满了争妍斗丽的花灯,桃花灯、兔子灯、宝楼灯、公鸡灯、彩球灯、莲花灯、双龙戏珠灯、八仙过海灯、鲤鱼吐珠灯……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还当是把世上所有的花灯都收集于此了,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这哪里是暖阁呢,根本就是一个孩童乐园,当然,幼幼并不知道,就在澄露阁后园,还有宝儿最喜欢荡的藤蔓秋千,可以玩捉迷藏的假山群。

二人正值看呆之际,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亲亲,要亲亲。”

习侬吓了一跳,才现声音来源居然是鸟架上的那只翡翠绿鹦鹉,大概察觉到来了陌生人,一对黑溜的小眼睛四处乱瞧,看去分外机灵。

“这鹦鹉,原来还会说话呢……”习侬白受惊一场,不由得感到好笑,走上前逗了逗。

“亲亲,爹爹亲亲。”

“好宝儿,好乖乖。”

结果这鹦鹉就跟人来疯似的,你越逗它,越是叽里咕噜地说出一大串话来,可是其中不难听出,平日里这对父女的感情有多么要好,幼幼看向满屋子的玩具,眼前已经不知不觉浮现出容欢与宝儿相处时那幅温馨暖人的画面。

稍后掬珠捧来干净的衣物,习侬才想到:“王妃,先把衣服换了吧,小心别再着凉。”

幼幼默默点下头,绕到屏风后面,等换完衣裳,掬珠又端来熬好的姜汤给她暖身驱寒。

幼幼没有动,而是先问:“郡主那边怎么样了?”

掬珠满面愁容:“刚刚太医来过了,说是郡主年岁小,这次又烧得急,情况很不好,已经开了方子派人去煎了……王爷、王爷现在把人都轰走了,一个人守在房间里……”她愣住,看见幼幼落下两行眼泪,滴溅入下方她端着的汤碗里,忙急着安慰,“王妃您别担忧,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幼幼却知道,是她害了宝儿,就像容欢所说,她前两天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宝儿还在活蹦乱跳,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把宝儿看紧?为什么当时要迷惘?为什么反应会那么迟钝?她终于意识到,她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一旦宝儿有个好歹,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夤夜时分,宝儿醒转,想要喝水。

听到习侬报来的消息,幼幼“蹭”地就从榻上坐起,直接奔了过去,只瞧两名丫鬟跪在床畔,将手里的托盘举得高高的,分别放着汤药跟果脯。

容欢正把宝儿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但宝儿死活不肯张口,左右摇晃着小脑袋,把容欢急得浑身是汗,但嗓音却是融尽骨子里的温柔:“宝儿乖乖,把药药吃了好不好,吃了药药,宝儿就不会再难受了。”

宝儿就因为先前要水喝,结果被喂了一口药,此际烧得红彤彤的脸蛋都快皱成一团苦瓜,虚弱地说着:“苦……苦……爹爹……宝儿不要喝……”

容欢亲下她的小颊,柔声哄道:“宝儿之前不是说想养小狐狸吗,回头爹爹就给宝儿弄小狐狸来,乖了,宝儿平时最听爹爹的话了,今天也是哦,先张张口……”

可惜好哄歹哄,宝儿依旧紧闭着小嘴,容欢实在急得没办法,一想到孩子正在烧,不吃药是万万不行的,一颗心如放在火炭上烤得近乎焦糊,最后一狠心,强行往宝儿嘴里灌去。

宝儿咽进去两口后,紧跟着“哇”地一下,把剩下药汁全部吐出来,她受到了惊吓一般,开始哭闹,想离开容欢的怀抱:“坏坏……爹爹坏……爹爹坏……”

容欢脸一白,眼泪差点没迸出来,宝儿的一句“爹爹坏”,真比挖了他的心还痛、还难受,他束手无措地抱着孩子,完全一副颓然无能为力的模样,竟让人从他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比绝望还要绝望的感觉。

幼幼在旁忍不住张口:“让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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