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都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秋阴曾教他如何在开阔星空中辨认一些出名的星星。当时,他面对全息vr的星图,眼花缭乱,几乎要打瞌睡了,然后就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很简单的问题:
“这么多星星,古人都是怎么认下来的呀,还怎么能想象出什么星座,我怎么看都觉得怎么都差不多……到处不都能连线吗?我是不是也能明星座?”
当时,秋阴掩着嘴偷笑,说道:
“你这问题提得有趣。其实我以前也有这样的疑问,也问过老师。你猜老师是怎么回答我的?”
“别卖关子。”
她才撇了撇嘴,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的老师是这样说的,他说,正是因为难以辨认,所以,不论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古人,都是把群星连成具体的图形来辨认的!在西方变成射手与人马,在东方则是变成苍龙与朱雀,变成白虎与玄武,假设不把群星连起线条,让它们变成具体的形状来辅助记忆,又有谁能记下群星呢?”
恒星彼此之间的位置以千万年为单位相对稳定,只是因为地球在自转与公转,所以布满恒星的星空在一个夜晚里会有略微地旋转,而在一年之间会有一个周期的轮回。
原本不可辨识的东西,只要彼此之间连起线条成为具体的图像,纵然在这地球上空望不到尽头的漠漠星空里,也定是独一无二的。
“你随便连线的星座小概率可以,大概率是不可以的。别忘了,先前说过,受限于地球的自转轴,我们的天空是个天球,围着北极星在转。随便连线的话……可能春天还能成的图形,到了秋天冬天就已经零散得不成样子啦!所以怎么连线可是有古人的考究的。”
李明都犟嘴道:
“这不正神奇嘛!春天还是地平线上的蛟,没准秋天就变成了飞跃银河的龙,岂不体现了生老病死与成长的变化……”
“那你也要考虑记忆和学习的成本呀。要易于辨认,就要维持形状的稳定呀……”
秋阴小声地笑了起来。
女孩子爽朗的笑声往窗外传出很远。那时,夜空中飞舞着朱雀七宿,神话里火焰的神鸟正振翅于南方的天际。
人们,就这样,让地上的鸟儿在天上高飞,让老虎盘踞于西方,也为了继续连线,而让龟和蛇融为一体,成就了玄武。让长蛇长出了角与脚,与地上同样在变幻的图腾融为一体,成为了苍龙。
地上已有的生物影响了天上星辰连线的形状,天上的连线又进一步叫人们的神话幻想思维得以芽,开始设想越了寻常动物的异兽,而这演变一不可收拾,不知缠绵了多少千年。
学习的时间紧迫,而知识体系又杂又多,能够辨认五行、四象、北斗已经算是完成了基本功课。不过在讲下一个部分地理部之前,李明都记得秋阴还说过一段题外的话:
“我国的古人将天空分为三垣四象七个星区。战国曾侯乙墓中就绘有四象的图案,也就是说,它们的起源一定比春秋战国更早,但其中,苍龙七宿也是最特别的,它可能是最早被现,以及最早被建立形象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有物质基础的……因为苍龙七宿,尤其是心宿二,古称‘大火’的星星,在黄昏之际可以看得很清楚,而同时它在星空中的四季方位变化最为分明,也最为有序。换而言之,它可以用来辨认‘四季节气’。春天的时候,苍龙升起于东方的地平线,所谓见龙在田也;夏天的时候,苍龙飞腾于天,所谓飞龙在天也;秋天的时候,苍龙西行,降于地平线之际,所谓亢龙有悔也;而冬天,龙潜于地平线之后,所谓群龙无、潜龙勿用也。”
秋阴靠着窗,抚摸自己手里的电子书,继续说道:
“原本我们的世界一片混沌,什么时候变冷,什么时候变热,什么时候多雨,什么时候下雪都是不清不楚,古老的人类便像野兽一样活在浑浑噩噩之中。直到龙飞于天,巡行四方以后,季节终于得以确认,时序与历法终于得以定调,所谓的农业才得以成形……接着现代我们全部的五千年的文明才得以芽。从这个角度讲,苍龙,乃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之神,一切时序之祖。不过,我这话不好,毕竟这些都是古人自己现创造的,又岂能归于神仙之功呢?哈哈。”
李明都当时犹一片茫然,像学生背课文一样在死记硬背星图的内容。
秋阴叹了口气:
“现代人确实不怎么喜欢星星了。你要是放在古时候,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真义哩。”
七月流火的意思是,在农历七月天气转凉的时候,黄昏时候,可以看见大火星正要往西方落下,换句话说,大火星的落下,也就标识着夏去秋来、暑消凉起之时。
“你很喜欢星星?”
李明都问她。
他还记得那时的秋阴捧着自己的脸,望向远处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孩童般梦幻的神采:
“喜欢呀,喜欢得不得了,我曾经还梦想过成为第一个飞跃小行星带的宇航员哩……好了,好了,翻过这一页吧……讲完了天上群星的变化,现在,你得知道一下地球历代大6的变化了……”
黎明已至,太阳在东方尽头几欲喷薄。熊部落的人开始回收他们的营地,出了恼人的声响
年轻人便从短暂的回忆中惊醒,他坐在石头上抬头,看到了东方淡蓝色的天空中最后闪耀的几颗晨星。在晨星的下方,几只羽毛黑的鸟,从积雪的树枝上起身,顺着气流向南方飞去了。
磐麦坐在原牛上照着空中飞行的鸟儿的形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用一块石头磨一块石头。逐渐成型的石头看上去不像尖锐的矛和斧头。
“你在做什么呀?”
在上路前,队伍开始生火吃早餐,原牛趴在地上,磐姐靠在原牛的身旁,问磐麦。
他连忙把石头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大声说:
“这是个秘密!”
熊部落的露宿也是有技术的,这种技术类似于磐氏家族所制造的窝棚,在某种意义上或许能算是原始的帐篷。那就是先把树枝插进地里做成一个简单的房屋框架,再用树叶茅草盖在树枝上,便能做成一个遮风挡雨的房间。
不过最好的覆盖物不是植物,而是兽皮,尤其是野牛皮。野牛皮相较植物更耐高温,几张拼在一起,帐篷就算不盖得很高,也能在帐篷内生小火。熊部落带了约一百张完整的野牛皮,每个成年人的身上都绑着一张。
兴许是在雪地上露宿的缘故,一夜过去,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潮了。这让巫咸考虑了好一会儿,族长开始询问众人干粮的情况。
趁着太阳出来的短暂时间,大家伙把他们潮的兽皮或者绳结一一铺在地上,再把有些潮湿的干粮铺在兽皮上。
熊部落的粮食储备也很丰富,一眼望去,就能见到各种类型的莓果、野苹果,小桔子、切成条的干水果。晒干的蘑菇被他们用线串成了一串,而切成块辅以原始腌制的鱼肉干则被他们串成了另一串,许许多多植物干燥的种子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植物的种子最不能受潮,一受潮就可能芽,芽了,就可能从无毒可食用变成有毒性的。也因此,植物的种子被他们保护得最好,受潮的迹象最浅。
有些干粮,据李明都询问,还是他们在去年留存下来的。
巫咸闪了闪眼睛,说: